又是三天过去。
苏良玉等人简直度日如年。
府衙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凝滞,已然糟糕到连府衙里做饭的劳士都被影响到厨艺的地步了。
看着刚刚送过来卖相就欠佳的午饭,本就没有心思吃饭的苏良玉,更是一口都塞不下去了。
简师傅等人有心想劝劝,可他们自己尝了一口饭菜后,打消了这个念头。
简师傅快速往肚子里填吧了几口,就放下了碗筷,“良玉,我出去看看,顺带给你带点吃的回来。”
苏良玉想要叫简师傅别出去了,不安全,可是又想到呆在这院子里什么都不知道,心里也难受,便也就没劝了。
“行,简叔你注意点安全。”
又交待了小天和三儿好几回,简师傅才放心出了院子。
他先往府衙里走了圈,今日里没有来府衙闹事的人,府衙里单面上瞧着倒是还安静。
只是频繁走动巡逻的衙役,透露出些不同,简师傅被打量了无数回,但他前段时间在前衙帮忙整理文书时没少露脸,倒没有被拦下一类的事情发生。
他也没有去寻李源和邓韦,知晓这两人忙,他就暂时不去给增加负担了。
如今府衙里面,瞿齐府本地的派系官员,基本已经见不着影子,很多事情都处于瘫痪状态,李源和邓韦等人有多么忙,可想而知。
这还是前面李源等人换过血的状态了,就这,还有好多人最后选择了倒戈相向……
形势实在不容乐观。
简师傅一边心里想着,一边从府衙的小偏门出了来。
整洁有序的街道又开始变得乱糟糟起来,街角之处重新能够见到一些懒汉在讨钱晒太阳,一双眼睛贼溜溜的往路人身上转,瞧着就不是什么好德性。
哪怕作为一个外地人,简师傅都有些为这瞿齐府的倒行感到痛心。
好不容易整改过来的,就这么瞧着又要被打倒回去了。
偏生有人还愚蠢的可怕,觉得这样的才是好的,先前那是被压迫剥削了,真真是愚蠢到无可救药!
简师傅先去了一家糕点铺子,给苏良玉买了好几样点心,接着又往城中最好的酒楼,买了两盒饭食。
买完了这些东西,他便回了衙门。
外面那样,他看着也心烦,不想多看。
他先提着东西往李源的官房走去,到了地方,正瞧见经常跟着邓韦的一个脸熟的衙役在门口守着。
简师傅便知道自己没跑空,他与那衙役打了声招呼,然后从手里分出一个食盒递过去:
“今天中午,县衙里的饭菜着实也是太不好吃,我闲着去外面买了些饭菜,顺带给李大人和邓大人带了一份,麻烦郎君你给送一下吧。”
这个衙役算是邓韦的心腹,他也认识简师傅,知道这是住在后院的那一户人家,身份还有些不一般,所以尽管最近心头火气旺,对着简师傅还是给了好脸色的。
他应下了简师傅的话和东西后,简师傅也没多说,自觉地不打扰走人了。
走了一会儿,即将拐弯的时候,简师傅扭头看了一下,那个衙役正好拎着那食盒进去官房半个身子。
简师傅笑了笑,满足了,目的也达到了。
想来晚饭该是会好些了,至少不会是中午那样子了。
若真还是中午那样子,简师傅那也就不会再多说什么,领着良玉几人回钦州去就是,再不济,往京城去找找孙夫子和姜夫人也成。
没必要搁这里受冤枉气不是!
当然,简师傅是不相信这事能是李源与那邓韦两人授意的。
这头,简师傅回了院子。
官房那头,李源和邓韦见了食盒,再听衙役那么一说,脸色那是臭上加臭。
他们两都没心情吃饭,所以送来的饭菜还放在另一边用食盒装着没动。
邓韦最先起身,先去打开了那食盒,那色相,看着真就没胃口,邓韦瞅了李源一眼,拿起一双筷子往一个菜尝了一口,皱着眉头给出了评价,“真挺难吃的。”
然后,邓韦将筷子放下了。
站起来的李源,温文尔雅四个字,那是一个字都绷不住了。
“哗啦”的一下,气得将案桌上的一沓官文,全给摔地上了!
“好个狗眼看人低的!这是连劳力市场的也要造反了?”
邓韦也挺无语,瞿齐府的这帮子污糟东西真是会使坏,前两日才刚刚出了血还没消停下来,又来这种小招数。
真是什么脸皮都不要了,哪里能恶心到他们就使哪招了。
看样子,离着撕破脸皮的日子也不远了。
李源发完脾气,还得将事情处理了,他揉着眉头跟邓韦讲,“做饭的劳士这事情,你等会去解决了吧,看看你手下有没有能做饭的,不要劳力市集的了。”
“我得去后院我嫂子那里走一趟,可别叫我嫂子误会了,这两个月,我哥那里就够得罪我嫂子,又来这破事,什么倒霉玩意儿,尽赶上我了!”
说着这些,李源的怨念就大!
他自己的媳妇要哄就算了,他哥的媳妇,他还得小心伺候着,本来不是啥子大事,但是他亏心啊。
为啥亏心呢?
因为他哥现在人都不对劲儿了!
四个月前,他哥那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战场上莫名其妙的逞英雄,非得在朝廷军里抓一个有点子权势的人,大军都退了,他还非得去抓人。
然后就叫人家大军给围住了,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杀了回来,他还是带着那被他抓住的人。
再然后,他在回到自己营地的下一秒,被他领回来的那个男人往脑袋上开了个口子。
事情倒不是大事,那点小伤,他哥完全不至于就这样没了。
但是,小毛病给留了点。
他哥记不得这一年发生的事情了。
其实说起来,一年的事情,不算多,他哥大部分记忆没差,但是,问题在他嫂子就是这最近一年认识的他哥啊。
也就是说,他哥其他都挺好,就是完全忘掉了他嫂子。
当时黎大人送信来,他几乎以为是恶作剧,直到他收到了他哥来求证的信,才相信。
完事,他那糟心的哥哥说,他什么也记不得了,如果可以,就让他这里先照顾着,等他有时间了,再过来看看。
若是这边他嫂子实在等不了,就让他开口,让他嫂子换个人嫁了算了。
反正,他是想不起来了,过来不定怎么尴尬着。
李源:……
他哥真是个混蛋!
李源没办法啊,他不敢真听他哥现在的话,否则后面他哥记起来了,要剐了他的皮可怎么办?
于是,他就尽量拖着。
这头,他瞒着他嫂子,尽量给他哥多一点时间恢复一下脑袋;另一头,他多多的给他哥传信,叫他哥有时间多看看脑袋,多给他哥提一下嫂子,还给家里去信,让他爹娘也给他哥好好说道一下。
结果,他哥逆反心理上来了。
直接跟他说,他不喜欢嫂子,也不可能喜欢嫂子,前一年指定就是脑子有病,才会喜欢除芸娘外的女子。
没错,他哥要去继续喜欢芸娘姐。
噢,他哥抓回来的那个人叫路星河,他芸娘姐的丈夫。
巧的是,路星河也失了记忆,不记得芸娘姐了……
整个儿就是闹心的很,李源一个承担这么些,真就是脾气一日比一日暴躁。
也总算理解了他娘为啥每次提起他哥那个咬牙切齿的劲儿了,他现在也是这么回事!
真的就是糟心的不行!
李源想破脑袋都说不上来,他哥跟芸娘姐一家这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孽缘。
他哥又是什么见鬼的运气与手气。
好好的嫂子搁这等着他,他非得要去抓芸娘姐的丈夫回来,完了你做好事就做好事呗,你别给自己搭进去啊!
如果不是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在约束着李源,如果不是李源现在见不着他哥,李源真的恨不得对着他哥狂喷,被打也要喷他个一顿!
怀着无比沉重愧疚的心理包袱,李源来了苏良玉的院子。
一进门,李源这个眼神就有些打飘,真是随着时间越久,他就越加觉得无法面对嫂子。
他哥真的就是个……
棒槌!
“嫂子,今日午饭的事,真是不好意思了,劳力士集的人跟着在整幺蛾子,所以今天那做饭的劳士便也故意恶心府衙这边,才……”
李源对着苏良玉第一句话便是将中午的事情解释了一遍,他是真担心误会,前几日他嫂子还说着要回钦州去,他好不容易才劝下来的。
他哥在嫂子这里“杳无音讯”都快四个月了,他要是再怠慢了人,这嫂子真的得泡汤了。
也不知他哥到什么地方了,也该来瞿齐府了吧,他再不来,媳妇没了,弟弟也要没了!
苏良玉不知道李源心里那么多的想法,她只是觉得李源在自己这里有些恭谨的过了,笑了笑,她打开李源的话,
“不过一顿饭罢了,哪里还值得你专门过来一趟,我不会是那般计较之人,你现在处境也不好,事情多,不必操心我们这里的小事情了。”
“对了,李深有消息吗?”
李源神情僵硬了一下,很快恢复,“有了。刚刚收到的消息,他从边境那边已经赶了回来了,这阵功夫正往这边赶来,瞿齐府这里,就等他过来解局了。”
苏良玉例行一问,没想到李源这回能给正面答复,一下子也怔愣住了,心头已经不只是高兴还是什么其他情绪,苏良玉反正最后面上也没笑出来。
只淡淡接了句话,“那就成。”
看苏良玉这么冷淡,李源忐忑着想提前透点子消息的心歇停了,他有种直觉,他哥要倒霉,倒大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