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这位夫人脉象看来只是体虚体寒，按上次定的方子继续服用就是，并无其他病灶，至多有些心燥，注意修养，平和心态，也该是无妨……”
听着这庸医这般说着，李深心头鬼火直冒，自己也是昏了头了，居然真的就相信这庸医是最有名的给女子看病的大夫了。
“无妨个屁，你眼睛莫不是瞎的，没见着人疼成那个样子？”
“她就是今日吃了我与你看过那个方子的药膳后，突然肚子绞痛，还下身出血不断……”
“她说是葵水，什么女子每个月都有的那几日，我不知晓，你个庸医居然也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敢说是什么专给女子看病的大夫？”
“你给老子等着，她若是有什么，老子不把你千刀万剐，老子就把头剁下来给你当板凳坐！”
李深凶神恶煞的，对着大夫放了狠话，赶紧抱着人就往外面走，这个庸医不行，他得去找其他大夫。
苏良玉被卷在被子里，咬牙喊住了李深：“等等。”
李深俯下头蹭了蹭苏良玉的额头，眼中翻涌的暴戾被疼惜替代，嗓子哽哑，低声安抚道：“没事的，没事的，我们这就找其他大夫，这个庸医往后再找他算账。”
苏良玉眨了眨蹭上冰冷的眼睫，心里是有些怔愣的。
李深这副样子，显然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症，自己是不是过分了些。
任李深贴着自己的额头，苏良玉软着声音再次对李深说了一遍，“没事的，我这个就是女子正常的情况，你别急着走，等我问问大夫几句。”
李深却不愿意再耽搁时间，将苏良玉又往怀里拢了拢，紧好了裹着的被子，大步向着另一个医馆而去。
苏良玉没有任何办法，李深根本不听她的话，她其实在家里的时候就说过了，李深看到血后，却是直接裹了她就往外面来。
被李深抱着，苏良玉缩在被子里，并未感受到外面的寒冷，但刚刚李深贴过来是凉的。
很凉很凉。
苏良玉记忆里，李深这个人从体格到性格都是火焰般炙热，好似从来不会有寒冷一说一般。
看着男人坚毅的下巴，苏良玉闭了闭眼。
就随他去吧，再找一个大夫问了后，他才会相信自己的话的。
苏良玉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测，从刚刚那个曾经给她看过病的大夫，对于女性生理期一副闻所未闻的表现时开始。
她曾经跟女性长辈也一起居住过一段时间。
可不管是李伯母还是姨母，自己好像从没碰见过这么一回，她们也从来不曾过问过自己此事。
这事放在现代都是平常，她便忽略得彻底。
现在想来，混合这种种，她不能不推度，也许，这个世界的女性，没有生理期一说。
李深怀抱平稳，脚下的步伐却不慢，很快就到了一家医馆。
一进去，李深便盯住了正在给一个男子探脉的老大夫，他快速走过去，一脚将坐在凳子上的男子连人带凳子挪开，自己挤到了老大夫面前。
“先给我夫人看看！”
老大夫本是皱着眉头要发脾气，但瞧见了苏良玉泛白的脸色，便也咽下去了到了嘴边的呵斥之言。
“智书，你过来给这位郎君看病。”老大夫扭头招呼了站在另一边的徒弟，又赶在李深发脾气之前，对着李深说道：“抱着你夫人随我进内室吧！”
苏良玉听见动静，在外堂就睁开了眼。
到了内室，她便打起了精神，主动伸出了手给老大夫探脉。
老大夫，把了会脉却是眉头深皱，“体虚体寒，略微心燥的症状，女子惯常的病症，要好好调养，但见夫人面色苍白，似有痛楚，可是哪里不舒服？”
李深听见这一样的说辞，面上的表情又难看了几分，他死死地盯着老大夫，“你是大夫，竟是什么病都看不出？”
老大夫翻了个白眼，“我只是大夫，又不是神仙，只看看脉就什么都知道了！”
李深烦躁中只想发火，但苏良玉扯了扯他，“不准发脾气，先听大夫怎么讲。”
拉住了李深，苏良玉感觉自己小腹的疼痛也有些缓和了，便自己跟老大夫讲述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老大夫须发皆白，行医多年，自有一股气势，看着便叫人觉得尊敬，苏良玉也是如此，倒是少了羞耻心，一些隐私话便也开了口。
老大夫听完苏良玉讲的这些，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夫人这情况，我倒是闻所未闻，若是不介意，容老朽给夫人再探探脉。”
苏良玉自无不可，李深却眼神吓人，那老大夫被盯得有些无法专心，只能无奈看了一眼苏良玉，开口道：“你这小娘子娇娇弱弱，怎得夫君凶神恶煞的，你喊你夫君转过头去，影响我看病。“
苏良玉顿了一下，看向李深，却只瞧得见李深绷直了的下颌。
“看我，李深。”不知为何，苏良玉心里酸软的一塌糊涂，并没有遵照老大夫的要求去让李深转头，只是叫李深看自己。
李深低了脑袋，苏良玉看到了李深眼里的阴霾焦虑，蹭了蹭李深的手臂，“真的没事的，我现在不那么痛了。”
老大夫摇摇脑袋，识趣的没再说什么，认真地再次把了脉。
良久，老大夫收回了手。
“你的脉象沉郁而弦紧，身体除了前面讲的虚寒之症，也瞧不出其他病症，应是无大碍。”
“至于你说的小腹绞疼与流血一事，我猜测小腹绞痛可能是因为气血阻滞后用药导致，最近是不是服用了补气血的药？”
“是，最近给她用了补身体的药！”见老大夫问到这里，李深立马抬头接了话，并将方子告知，“可是这药方有问题？”
老大夫听了药方，在心里推磨了一下，摇摇脑袋，“药方没问题，是不可多得的良方，对你夫人身体虚寒极有帮助。”
“那她怎么这般？”
“可能药太好了，她身体前面虚寒太严重，又补得有些急，便难免遭些罪，好在脉象看来算是平和，寒湿淤积也有消散的倾向，该不是坏事……”
老大夫的话没说完，就叫李深给打断，“满嘴猜测、可能，到头来，你连究竟是个什么病也说不出，庸医！”
“我们再找其他大夫看。”
说着，李深抱稳苏良玉就要出了医馆的内室，老大夫被李深一句“庸医”气得吹胡子瞪眼，站了起来就道：
“你出了我这医馆，老朽保证，满城再无一个大夫能治得你这夫人的症状，若是真碰着一个敢给你夫人开药的，你那才叫见着了庸医！”
老大夫年纪虽大，中气却十足，嗓门响亮，他在外堂的徒弟刚好收了诊，听见老大夫这一嗓子，赶紧就往内室来了。
正好撞着李深抱着苏良玉往出走，赶紧就拦了一下，“这位郎君，稍候，家师曾经在皇城太医院供职，后才回了此地荣养，便开了这家医馆打发时间。”
“他老人家不是狂肆之人，刚刚既然说了那番话，可见令夫人病症并不常见，不若还是在下陪着进去再仔细诊断了？”
老大夫的徒弟看着是个柔和的性子，极是信任自己的师父，李深却是一句都不信，抬腿就要将这面前拦路的人踹飞。
好在苏良玉敏锐，出口喊住了李深，“别冲动，咱们就进去听听老大夫怎么说，我真没事。”
李深此刻心里的焦灼与难受，根本不能用言语描述，玉娘身上的血腥味愈发重了，充斥在他的鼻尖，让他无比煎熬。
“玉娘，我们会有办法的。”
眼见着自己怎么说没事，李深都不听，苏良玉也实在不愿意李深再折腾了。
李深这样对她，她满足了，感动之余，也心疼。
该知道的，她都知道了，不必再试探下去了。
苏良玉主动将脸颊贴在李深的颈窝之处，开口道：
“你也算是通医术的，不也看不出来哪里不对，咱们再找其他大夫，恐怕也是枉然，你知道的。”
“咱们就听听老大夫怎么说，不管他说什么，我们接着都回家，好不好？我累了。”
苏良玉这话一出，李深高大稳当的身子居然颤巍了一下，就好像信念一下子被击碎掉了，眼角隐约透出了一抹猩红。
苏良玉感觉到了李深这一下情绪，借着身形遮挡，轻啄了一下李深的下巴，“没事的，咱们进去吧。”
李深眼里的害怕再藏不住，双臂收紧，喉咙就像吞了刀子一般，艰涩地应下了苏良玉的话，“好。”
李深一颗心都好像有些麻木了，鼻尖泛起了酸意，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自己不好好跟着老混帐学他那一身医术。
否则，何至于此时束手无策。
见着被徒弟再次领进来的李深和苏良玉，老大夫先是没好气的对着李深冷哼了一声，“年轻人这么大的脾气，求医二字，没事好生的多念叨几遍！”
李深冷厉的目光扫去，却到底没回嘴，老大夫的徒弟赶紧打圆场，“师父，这位郎君就是太心系他夫人了，你老赶紧给人看看病，别逗弄人家了。”
劝了自己师傅，又赶紧对着李深说合，“不好意思，老人家年纪大了，脾气难免有些犟，但心是好的，别见怪！”
“快抱着令夫人坐下吧！”
苏良玉也不想叫李深去为自己给人道歉，但又想听听老大夫是个什么说法，便自己主动去跟老大夫开了口。
“老大夫，真不好意思了，麻烦你给我再看看。”
老大夫对着苏良玉倒是没什么意见，也并不想为难人，便也就着自己徒弟和苏良玉搭的台阶下来了。
“你这是病，也不是病。”
“你的脉象并无凶险之处，面色虽有苍白，但无大病之相，可见，你的身体是除了女子的虚寒之症以外，没有其他严重的病灶。”
“虽然有小腹绞疼与出血的现象，但约莫也只是你个人体质原因，而且刚刚你有提到痛感为胀痛、绞痛，且到如今疼痛有一定缓解，十分像寒淤消散之状。”
“所以，我暂时猜测你这是正常的，建议你暂时减缓你原先的药方剂量，注意保暖，适当可以进些普通的补血的膳食，其他的大动作却是不必，先观察一下情况再说。”
“这就是你的方子？”李深的声音很冷，在他听来，老大夫说的话完全就是废话、屁话。
老大夫嫌弃的看了李深一眼，没好气道：“再教你一句，求医，就学会要听大夫的话。”
“人的体质各有不同，症状表现自然也会有不同，世上人千千万，总有一些特殊的，老朽这辈子碰到的奇症多了去了，没得为了蒙你叫自己晚节不保！”
“你找任何一个靠谱的大夫看，这小娘子的脉像都是我说的那般，你要非得找人给她开药，吃出毛病来你就真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