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深领着苏良玉等人在官舍里等了也就一会儿的功夫,李深便听见了门外一叠的脚步声。
其中一个脚步声听着还挺耳熟,李深眉头一皱,没想到这人会直接过来找自己。
他不想叫苏良玉瞧见那人,便提前站起了身子往门口一堵,打算隔断开屋内与屋外。
不曾料到这打眼一去,竟是发现,里面还有一个更加叫人讨厌的家伙。
那人也是看到了李深,诧异的声音立刻传出,“李捕头?”
这嗓音一出,屋子里头的小天第一个抬起了脑袋往门口张望,有些不敢相信的询问苏良玉,“良姐姐,我怎么听着了我哥哥的声音?”
苏良玉也是心里一跳,觉着这声音很像郑石,与小天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站起,向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屋子里苏良玉与小天的交谈,李深听得很清楚,也知晓自己阻挡不了什么,臭着张脸也不搭理郑石喊他的话,径自退回了屋里。
搞笑的是,他自己不搭理人往回走也就罢了,他还拦住苏良玉不准往外迎,愣是将人拉回去坐着。
苏良玉也是被李深这混账性子磨惯了,除了瞪了他好几眼,居然都懒得开口骂人了。
“放开。”
被拉着坐了下来,又看着李深脸色不好,苏良玉心里便也有了底,外头刚刚那熟悉嗓音的主人,百分百就是郑石了。
李深看了苏良玉一眼,最后在苏良玉的眼神中不情不愿地放开了拉着苏良玉的衣袖,自个儿坐在了离着苏良玉最近的位置。
等小天跑出去拉着郑石进来,他那一脸不待见,也是丝毫没有掩饰。
“哟,这是郑郎君回来了,怎的没瞧见楚氏贵女陪着一起,听闻郑郎君很得楚氏贵女的心,把她身边陪了多年的老人都给挤兑了出来呢。”
李深不待见一个人,嘴那是要多毒就有多毒。
所谓人有短,切莫揭。
李深那是恨不得将来的两人的短处掀开个底朝天。
他这话一出,进来的郑石和另一个对大家而言也是熟悉的陌生人,脸色都不好看。
苏良玉只觉得尴尬极了。
李深这张破嘴,真是恨不得将全天下的人都给气死,才爽快。
可屋子里这场景,她只能出来划拉开当前的尴尬气氛,她还没忘记自己今日的事情。
虽然她现在对于很多东西很混乱,但现在她没有搞清这乱七八糟的状况的欲望,她只想赶紧将简叔找回来。
“咳咳,郑石啊,你回城了。”苏良玉先是给郑石打了声招呼,又看向了另外一个人,“想来前不久帮了我们的人就是郎君了,前事暂且不提,那一日这里谢过了。”
可苏良玉刚刚开了个头,就叫李深打断了。
“行了行了,都是认识的人,扯那些场面话浪费时间。”
“简师傅今日出去就不见了,郑石,你这跟着姓楚的按理来说该是在隔壁州府的,今日却突然出现在衢齐府,还寻上了邓韦,别不是简师傅突然不见,是受了你的牵连吧?”
李深听苏良玉与他们说那些话,心里很不得劲儿,便故意插一直杠子。
还揣摩了苏良玉的心思,知道自己这么讲,苏良玉不会对他生气。
郑石满腔的话被李深这话一打岔,什么也没法开口了。
“简师傅不见了?”
“对,有人瞧见了,被一群被官府衙役追着的人带走的。我先前还纳闷,府城里面已然平定的差不多了,哪里冒出来的一伙子逃犯,你这一出现,我倒是不意外了。”
李深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郑石脸色却是一下不好看起来。
李深看郑石脸色不好看,他就越开心,可不会帮着郑石护住脸面,他恨不得郑石丢脸丢到再不出现在玉娘面前才好。
“若我没猜错,那群人估计是知晓你与简师傅是熟识关系,你这突然消失在他们群体里,怕也是知晓如今府城的变化,打着就此背叛楚家贵女的心思来的。”
“你这回可算是将简师傅害惨了呀!”
李深的每字每句都像钢针扎进了郑石的心,扎得郑石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更不敢对上苏良玉的眼神了。
苏良玉听到这些,心里也挺复杂,但现在最最紧要的是怎么救回简师傅,而不是定责这事是受谁的牵连,又是谁的错。
所以,她软和了嗓音,喊住了李深对郑石的打击,“李深,你先帮我想想法子,怎么救回简师傅吧,算我求你!”
李深被苏良玉一唤,眼神便到了苏良玉的身上,等反应过来苏良玉说了什么后,怔然了一下。
“玉娘……”
李深也不知道想了什么,叹了口气,“放心,刚刚何崇福已经让人去找了,多年的老地头蛇,消息道子广得很,一会儿就能找到简师傅的位置了。”
苏良玉心里哪能安定得下来,可也知道李深这般说了,该是有把握。
自己再催,难免显得过于急迫和不讲道理了。
因着担心简师傅,又加上李深总是一副跃跃欲试地想给郑石找麻烦的样子,苏良玉便也歇了跟郑石几人说话的心思。
这会子功夫,她也就只求得上李深帮忙了,可不敢这个时候惹毛李深。
倒是闹将起来,李深撂挑子不帮忙了,简叔可咋整。
苏良玉坐着不搭理郑石几人的样子,算是叫李深满意了,他也不故意针对郑石,可着劲儿阴阳怪气了。
他看着邓韦道:“简师傅那里,你还欠着笔债没还,这会子也上点心当做给你自己消消债了呗。”
“你跟郑石两人算是对那伙子人也熟悉,想来,你们也是有你们的法子的。简师傅年纪也不小了,你们也手脚快些,这大冷天的,别给害得人又身体不好,好不容易前阵子调养了一番。”
郑石脸青一阵白一阵,哪怕这话不是对着他说的,还是觉得面上臊得慌。
相比而言,邓韦就比他要好一点,虽然面上也觉得尴尬,但他冷硬惯了,单看着脸却是叫人不怎么看得出情绪。
邓韦点点头应了下来,“我们领人去找,你们且等消息。”
说完,邓韦便拉着郑石走了出去,屋子里又只剩下了苏良玉三人加上李深。
苏良玉随着他们的离开往门口方向望了望,对着小天和三儿安抚了一句,“都去找了,简叔应该不会有事情的。”
明明苏良玉的话里谁的名字也没提,李深莫名其妙就有一种被比对了的感觉,他赶着就接了苏良玉的话:
“这些个人,办事就是慢,拖拖拉拉的,要不是我身上有伤,这会子我人都带回来了,哪会像他们这般……”
苏良玉无语,对着李深这莫名其妙的话采取无视态度……
衢齐府外城,一处偏僻破败的废墟。
倒了一半的屋檐,半间残存的房子,隔了一块脏兮兮的还滴着水的布条。
简叔被一群人控制着,手脚绑住,嘴里也塞了布团,给压在了最最边角、最湿泞的地方。
虽然处境狼狈而危险,简师傅脸上却是平静得不行,细细看去,他的眼里还有一丝快慰。
他视线的前端,是一个被好些人护在中间的女子。
那女子一脸嫌弃和怒气,面容却是熟悉得紧,正是高高在上、真武将军府的楚宝珠。
“你说!郑石是不是早与你们有联系,又或是你们早早就有谋算,撺掇着他引我偷偷回来?”
楚宝珠实在是咽不下去这口气,她对郑石难道不好吗?钱财地位,她哪一样没给他?
他竟是趁着自己此时势微,做出叛逃的事情来。
越想,楚宝珠就越是压不住自己心里的那口气。
尤其是看到自己等人现在的窘迫处境,怨毒的心思就像吸了毒汁一样饱和,恨不得择人而嗜。
“我不知道。郑石与你们走后,除了那次过来作威作福,没再与我们联系。”
简师傅面上冷淡回应,脑子里却想着自己这一路上从楚宝珠一行人嘴里听到的话,只觉得心里快慰不已。
这恶毒任性的女人,当日仗势欺人,如今自己反倒落得比自己等人还不堪的地步了。
也是活该。
“你不知道?”楚宝珠气得将手里拿着的水袋对着简师傅脑袋就扔了过去,没拧紧的水袋立马倾漏了出来,热水淋了简师傅一脸。
简师傅也没嫌弃,反正待会子估计得受冻,不如物尽其用,就着喝上几口热水,提前暖暖。
楚宝珠瞧着他这样,挫败得不行,更加想起了郑石这个她付了真心的男人,一时怒火中烧。
拔出随从侍卫的刀,就冲着简师傅走过去了。
“我这人最恨背叛,也最恨不顺我心意之人,往日里,这样的人都被我整治得很惨,最后成了我的一条狗。如今郑石我一时是拿不住了,不如拿你先出口气?”
说着,楚宝珠的刀尖就对准了简师傅的眼睛,竟是要对着简师傅眼睛下手的架势。
简师傅被抓着头发被迫仰头,看着悬在自己眼睛上方锐利的刀尖,一丝害怕的情绪都没有。
反而嘲讽道:“我这一把年纪,瞎了一只眼睛算不得什么,可贵女你若是就此死在衢齐府里,怕是不甘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