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能加些价钱?”中人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不加。”
中人脸上神色几番变化后,突然想起了一桩子事,说道:
“不加也行。我手里还有一个比这三个院子更好的,虽在主城外沿,但到底是在主城里面的,地理位置极好,周围的住户也是不少。”
“只是那院子有女子曾经因难产母子双亡在那院子,就在我们这地儿传的有些晦气,加之后面好些人住进了一段时间都纷纷退了出去,大家又都说那院子有邪门,你们要是能接受,我就领你们去看看。”
“当然,价格我也就只要十两银子一个月,比你们预算的少了一大截,押一付二就行。里面的东西能用的你们尽可用,基本是齐全的,除了名声不好,没有其他的坏处。”
中人使劲忽悠着,这个院子是他自己的,起初也是被人骗了买在手里,那时他打算用来自己住,结果住进去没一个月,差点没给他吓死。
后来,他就搬了出来,用以租给别人,起初,还是租出去过许多回,押一付三,但没一个人能住完整个租期,哭着闹着不要押金了都不住这院子。
他也是靠着这院子赚了些钱,至少买院子的钱是赚了回来的。
不过也就那么一两年时间,因着那院子太闹腾,到底是在城里出了名去,也就没有以前那好租出去了,只能偶尔用来骗骗外地人。
再后头,他因着院子旁边的院墙倾斜问题,跟两边相邻的人家吵了架,但凡他带人过去看房子,两边的人就出来搅和,这院子就砸在手里再没租出去了。
今天他已经赔了五两银子出去,那是真的一毛都不愿意再拔了,手里头能赚钱的院子他是一个都舍不得舍出去的,索性拿上租不出去的这个院子应付过去算了。
反正他已经将情况全部告知了,价格也要的很低,到时候他们若是吓到住不下去,他大不了就退钱给他们,总怪不到他头上来。
越想,中人张大财心里越得意,觉得自己真是怪聪明的。
这边,简师傅考虑了下,听着中人所说,院子在主城外沿,那地理位置确实是极好的。
要知道这衢齐府的主城同其他地方不一样,他单独设有一道城门,晚间到了亥时就会关闭起来。
府城里的达官贵人俱是住在主城的南面,他们对自身府邸的安全保障无比上心,单独的城门不说,夜间还有衙差在街道巡查。
主城里面的房子,无疑是整个衢齐府里最最安全的了。
他们所担心的那些因着逃难或被骗而沦为了乞丐的人,根本不会被允许出现在主城里面,即便白日里想法子混了进去,到了夜间,无处可去也还是会被巡街衙差驱逐出来。
简师傅还是很心动的,他私心里自是希望,良玉随着自己能住得好吃得好,这个院子对于现在窘迫的他们来说,还真是不可多得的好住所。
百无禁忌的他,自然不会想到苏良玉是害怕这些东西的。
苏良玉也没想到中人会介绍这样的房子,她单以为前面的事已经吓住了中人,简叔一个人就可以谈好这房子。
是以中人介绍凶宅时,她根本就全程就没在听,简师傅问她什么,她都只是机械点头,脑子里想的都是自己刚刚存疑的事情。
故而,等苏良玉想通自己的事情后,简叔已经与中人全部给谈好了。
“良玉,契书没有什么问题,你看看?”
苏良玉拿起契书看了,十两银子一月,押一付二。
再环视了一下自己身处的院子,瞧着空间还不小,与当初在古德县时叔父家的院子差不多大,就是瞧着脏了些旧了些,但拾缀拾缀好像不错。
“这个院子,十两银子一月,周围的安全性好吗?”
“姑娘你放心,我真是诚心的想尽快做完你这一桩活儿,开的价格、给出的这院子的条件,那真是没得说了的!”
苏良玉看向了简师傅,简师傅点点头,“在主城里,确实是少见的了。我们先租两个月,过完今年的这个年,其他的,就等明年我们视情况再说吧!”
苏良玉相信简师傅,简师傅点了头,她便也没什么担忧了,只想着赶紧弄完了这事儿,她好将自己刚刚想通的重要事情与简师傅说一下。
“好,就租两月。”苏良玉没再多问,检查了契书没有可疑的地方,就要拿了银票出来交给中人。
简师傅瞧着,赶紧将前面劳力市集管事和中人赔的两个五两银锭子也递了过去。
中人看到了自己赔出去的又回到了自己的怀里不说,还带回了一张二十两的银票,眼角笑得起了皱。
“行,打今日起,这院子就暂时归你们住了,有什么事随时去劳力市集找我,报张大财的名儿就行,能处理的我尽量给你们处理,只不得随随便便就上衙门告我啊。”
当然,到了后面他也没忘记多提醒一句,他也是不愿与女子结仇的,只是舍不得花钱而已。
苏良玉点头,收好了契书,“你放心,我们前面说好了,赔了银子事情就过去了,便不会无缘无故寻事。”
“如此甚好,我走了,院子的钥匙挂在院门锁头上,你们自己取下就是。”
得了话,中人很快就溜走了。
苏良玉看着院子,忍不住呼出一口气,“院子有这么大,咱们既然都在这了,就顺带收拾收拾,先弄个干净地方出来,等明天了,咱们就搬过来,也好有个干净角落放东西。”
“明天就打算搬过来?是不是急了些?”简师傅有些诧异,虽然也确实是打算快些搬家的,但也没想过会这么赶。
“简叔,我刚刚一直在想一桩子事情。”
“你说咱们当初听到钦州与京城即将打仗的消息后,就一股脑的往这南边走是正确的吗?”
简师傅不明所以,这怎么突然谈到这里了?
“北边的京都与咱们出来的钦州必然会有一场大战,东边本就是战乱频频之地,唯有这南边算是平和,咱们当初不也就是考虑这么些,才往这边来的。”
“但再怎么说,也是祥云的地界,北边的京都与西边的钦州打起来,南边和东边真的能不掺和进来吗?”
“楚宝珠本是真武将军府的小姐,在钦州有军队作为后靠,当今钦州正是以兵力论实力的时候,真武将军怎么会将自己的女儿送出来?还是自己疼爱的独女。”
“出城时,我们也瞧见了,楚宝珠身边只有那个叫十一的男子护着,可我们再次见到时,她身边有了一大队的护卫兵士,再加上来了这衢齐府才不到一个月,楚宝珠就领着他那知府舅舅去了旁边州府做客。”
“而又怎么会那么巧,楚宝珠和知府一走,知府下面的这一层官员们就携手一起反了知府,将楚氏族内的所有男丁都打了个半死,还是当众行刑。”
“这无异于是在昭告衢齐府的所有人,他们打了知府的脸,打了楚氏一族的脸,这样明面的撕破了脸皮,在衢州府官场正常的情况下是完全不可能的。”
“俗语说,官大一级压死人,那些留守的官职小了知府一截的人,即便心里再恨再恼火,只要楚宝珠的舅舅还坐在知府这个位置上,他们绝对是不敢如此动作的,更不敢擅自更立法令。”
“否则他们就是越职犯上。按律例,上报了朝廷后,他们是要剥夺官职送往京中受判,轻者流放,严重些,是要没命的。所以如今的衢齐府,肯定是有了大动乱,只是还在隐着,没有透露到市井里来。”
“而楚宝珠和知府,肯定也不是简简单单的刚好凑巧一并出了府城,说不得就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遭,他们才提前出去了府城,或者说是逃出去的也不一定。”
“再想想,就更觉衢齐府里面的水深了,楚氏一族发源于此,知府更是整个州府的最大官员,这样的势力之下,就这么被人赶走了,细思真是极其恐怖。”
苏良玉说完,长长叹出了口气,脸上透出了些后悔来,“简叔,我现在真是觉得我当初想岔了,光想着南边的生活平稳,却忘了南边这样在国家安宁时平和富庶之地,在战争之时,必然会成为各方争夺资源的主要地方。”
“一旦打仗,就要耗费大量钱财和粮食,这南边如今就是块肥肉,不论是钦州,还是京都那边,都想要牢牢握住了。毕竟若是拿住了南边,就相当于拿下了一个宝库在手里。”
“钦州的新主人,京都奉命来的几位皇子,肯定是要想尽法子在南边拿下控制权的,多方势力角逐之下,南边虽不是主战场,却也没有安宁日子过的,我们且看日后这衢齐府就可知。”
“相反北边虽艰苦,但物质匮乏,兵力人力也得留着震慑外敌,在钦州与京都没打得疯魔前,是都不会轻易动的地方。要是北边动了,整个祥云国怕也就没有安宁之地,我们在哪里都没有好日子过。”
“所以,我们当时真该往北边走。我们当时要是往北边走了,也就不会碰上楚宝珠,更没有了这场祸事,郑石也不会因此与我们分离,说不得现在,咱们已经在一个小城安定下来了。”
“不管钦州与京都战事如何,我们总还有一段安宁日子过。都怪我当时太匆忙就下了决定,害了你们……”
“良玉!”简师傅拔高了声音制止了苏良玉往下的话,呵斥道:“当初的决定也并不是你一个人做的,是我们大家都觉得往南边走好,才往南边走的。”
“遇见楚宝珠遭了祸,更不是你一人之责,再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怎么像生了魔障一般,将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揽?”
苏良玉这还是第一次被简师傅呵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简师傅瞧见苏良玉被自己呵斥得愣愣的,也叹出了口气,缓和道:“你就是一个姑娘家,不要责任揽得太多,何况现在这些也只是你的猜测。人生无常,我们走一步算一步,我们都是普通人,又不是什么神仙,哪能什么事都做到最好?”
“良姐姐,你已经很好了。”小天突然说道,“你比我们都好上许多,前几天,我们还郁郁不已,不都是你开解了我们吗?”
三儿没说话,只坚定地点头。
简师傅看了两个小的一眼,些许欣慰,“衢齐府这样,对我们不定还是好事,我们观望一阵,若是楚宝珠他们回不来衢齐府了,我们或可找机会离开。”
回过神的苏良玉看着几人,不好意思极了,“简叔,我就是一时感叹……”
怔愣的人顿时换成了简师傅,他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咳,如此就最好了,整理院子吧,赶着弄出个干净的地儿来……”
苏良玉看着,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小天和三儿也被这一出整笑了,简师傅尴尬地站不住,索性一个人闷声往屋子里去了。
几个人的笑声充斥在院子里,冬日挥洒之下,又似有了勃勃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