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楚宝珠在前头胡搅蛮缠耽搁时间,排着队等着出城关的一条长长的纵队,总算是重新活动了起来。
楚宝珠的马车走了后,其他人没了畏惧,自然就还是有好些人谈论起了这真武将军府的事情。
有些原来不知的,在这时间里也都是记住了楚宝珠的恶名和她一系列的离谱事情。
苏良玉等人,瞧着楚宝珠等人驾着马车气呼呼地走了,心里虽松了口气,但一个个情绪还是好不到哪里去。
简师傅年纪最大,许是这类事情也见得多了,最先收拾了自己丢在地上的外衣。
好在现在天冷归天冷,属于干冷那一挂,外衣只是沾染了些灰尘,拍拍还能上身。
“都回马车上去吧,小天和三儿两孩子在里面,许也惊住了。”
苏良玉眼神迷茫的朝着城关看了一眼,这一刻心里对着未来的期待突然打了个折扣。
出去了钦州,会好吗?
郑石垂下头看着自己伤了的手,眼中闪过了重重阴霾,却很快掩饰住了,“苏姑娘先上车吧。”
苏良玉扯了扯嘴角,习惯性地摆出笑脸,“嗯,郑石,你的手先叫简叔给你瞧瞧,看要不要上药,基本常用的药,简叔都备了些在马车上……”
临到苏良玉这辆马车出关时,简师傅按着规矩递过了出关的文书,查验的兵士却好似有些迁怒。
虽然没有特别过分,但还是叫简师傅等人心里再次蒙上了一层阴氲的雾。
好不容易妥当出了关,却谁也没有再与谁交流。
只是任马车咕噜咕噜的声音,冲刷在每个人的心间。
简师傅按照苏良玉前面与他说的,走的是与京中截然相反的方向,因着在出关时耽搁了,所以临到正午时,苏良玉一行人并没有走出太多路程。
离着下一个能歇下来的城,还远得很。
简师傅停了下来。
“良玉,郑石,先下来休息会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赶路!”
等人都下来了后,简师傅将马车赶到了一处枯草的地方,将已然枯黄的草叶连根拔起,放在了陪伴自己多年的马儿面前。
“将就着多吃些,等到了下一个城镇,就犒劳你!”
老马打了个喷嚏,没过多久,还是低着头挑了草根来吃。
简师傅看着,心疼地摸了摸老马,转身又去挑着尽量新鲜些的草扯出许多。
喂了马,简师傅过去苏良玉等人那边。
郑石也已经和小天几人点起了一个小火堆,拿出了干粮在旁边烤着。
苏良玉也没闲着,将装好在水囊里的水倒出来些,寻了个木制的杯具,放高了些在火上烤着,好歹会有些温度。
吃了东西喝了水,一行人好像才慢慢开颜起来。
简师傅瞧着,便没有催着走,而是叫大家走走。
虽然染了一身凉气,苏良玉心情还真的好了许多,因着走的是官路,停下来的时候还时不时能瞧见后面来的马车越过自己等人。
“简叔,看来也有不少跟我们一个想法的人呢!”
“是呀,这一路不孤单。”
简师傅展开了眉眼,到他这把年纪了,每一步路都是新奇的……
再说李深。
钦州位于整个祥云国的最西边,以粟水截断,隔着西疾国,粟水宽而湍急,非人力可渡,是故,祥云与西疾素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钦州虽算边境之地,却少战乱。
祥云之北,是京都的方向,富贵祥瑞之地,京都后方,有天险之地,易守难攻,并无相交之异民。
祥云之南,乃是地形最为平缓的地方,南边的几个州府,俱是繁华之地,也是祥云国整个国家最大的财库所在。
与之交界的国家,都是些小国小地,偶有干扰,祥云自诩大国,一向都是不放在眼里。
而祥云之东,是战乱最为频繁,也驻军最多的地方,因为那里有着对祥云虎视眈眈的辛坝人。
辛坝人性凶悍,其民众无论男女老少,皆善战好战,其国土,无能耕之地,民众以畜牧为主,常侵扰祥云之界行抢夺之事。
久而久之,祥云之东临近辛坝人的府城之民,也皆是好战起来。
两国间,争斗流血的事,日日不少。
李深自那日半夜离了古德镇,便一直是向着东边的方向走的。
他曾听闻,驻扎在祥云最东边的风凉城,有一支军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传言这支军队的将领乃是当世难得一见的将才,他便想去见识见识。
一人一骑,李深仗着自身本领高强,故意避开大路,向着小路出发,尤其偏爱往山林子里钻。
饿了,就在山林里逮些猎物,也不挑剔,弄把火烤熟了就吃。
累了,找棵树一窝,就是一个晚上。
一日,他在一处深山里碰到了一群狼,身下的马径直被吓得狂奔,李深却脸上带出喜意,直接下了马,拿着刀跟狼群拼杀起来。
一番奋战,狼群尽数被李深宰割,他自己也没讨着了好去,后背被抓得血肉淋漓,胳膊更是被狼王撕咬下了一块肉去。
坐在布满血腥之气的群狼尸体中,李深对于自身的伤势打量了一眼,狂笑出声:
“痛快!”
“痛快!”
“大丈夫当如斯也!”
拿出从老混蛋身上摸出来的伤药洒在手臂上,后背上,又随意自身上的里衣撕下了几块布条,缠绕好,他便拖过狼王的尸体,用杀了它的刀,割下几大块肉来。
连皮毛都没清理,就着火一烤,囫囵着填了肚子。
李深打了个饱嗝,靠坐在了一颗大树上,抬头望了望天,昏暗不已。
他走了已经有一个月了。
苏良玉,估摸着她那叔父、姨母都回来了。
这会子,说不定又在相看什么人家呢。
那叫郑石的家伙,或许也会是其中一员。
“娘老子的,苏良玉那女人,怕是要开心死了吧!”
激战过后,感受着身体传来的痛意,李深心里烦躁。
偏偏他一没事停下来,脑子里就涌出苏良玉,说实话,走了后,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不甘心。
所以这一路,他才越走越偏,就是故意挑了深山老林子钻,寻摸着找些东西打发精力。
但接下来怕是不行了。
一来,这次伤的重了,山林子里再碰上什么凶猛的畜生,他也是有些应付不过来。
二来,天太冷了,山林里找吃的愈发困哪了,这群狼,是他今天一天唯一瞧着的能吃的。
他只是寻刺激打发精力,可没想着要将性命交待在这里。
歇息了会儿,李深便准备退出这山里,寻个城镇休息两天了。
一路摸索着出去,李深运气还挺好,走了大概一个时辰的路,在林子外围的地方见着了自己的那匹马。
一个口哨过去,那马便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李深瞧了,没好气地扇了个巴掌过去,“没出息的东西!”
那马倒也不恼,欢快地使劲拿脑袋拱着李深,李深不慎,叫那马蹭了下伤的右手,倒吸一口冷气,又是一个巴掌,才总算叫那马安歇下来。
身上有伤,走了这么久的山路,李深也有些乏了,如今寻着了马,他也不会是个故意为难自己的人,跃上马,用没伤的那只手,控制了缰绳,便也不管了。
只要不是往山林子里钻,总能找着个住人的地方。
李深虽然没管,马却还算争气。
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晃悠了不知多久,在寒风呼啸、伸手不见五指的时辰,这外地马还真就给李深带到了城门处。
李深那时候在马上半眯着,觉出身下的马没动静了,他才慢悠悠睁开了眼睛。
黑黢黢的,李深凭借着视力不错,模糊地辨识出来,自己这是到了一座城池的城门外了。
估量了一下城墙的高度,李深又动了动自己伤了的右手,“嘶,真他娘的痛!”
最终,李深还是选择了在城门处找个稍微避风的拐角,在马背上混半宿,等明日开了城门再说。
不是他爬不上那城墙,而是顾虑了身下这匹跟着自己背井离乡的马。
要是将它搁这城外,明日可不一定能寻得着。
这马到底是跟了好些年,还是有些感情的。
第二日,寒雾弥漫间,黑山城城门从里面被打开,守城的衙差打着哈欠相互抱怨了几句:“这冻死人的鬼天气……”
拐角处,李深听到了声音,霎时睁开了眼。
动动身子,真他娘的疼。
没受伤的手扯了扯马缰,身下的马便朝着城门而去。
“妈的,见鬼了这是?这大早的就有人了,家里的被窝是不暖和了么……”
刚刚上值,还没来得及站好的衙差瞅见这就来了人,还没完全睁开的眼睛闪过了抱怨。
“诶,哪里来的啊?”提着刀没好气地挡在了李深的面前,“出示你的身贴!”
李深松了握缰绳的手,解下自己昨天因为背疼而系在了马脖子上的包袱,单手掏出了一个册子样的东西,递过去。
那衙差凑近了才发现,李深一身的血腥气,衣服上还透着大团大团的血渍,一下子就清醒了。
“等等,你……你将身贴丢在地上。”
李深皱了眉头,“老子要进城,犯不着伤人,你赶紧着点看了。”
听了李深匪气的话,那衙差更没胆子来接李深的身贴了,李深嫌弃地看了一眼,“伸手,我丢你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