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良玉在家又缩了一段时间,算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就到了郑石县试的时间。
文兴街里住了不少的读书人,快到县试时,除了县学里面,怕也就这块儿最有那股子考试的紧张味儿了。
好些读书人家,都会提前几日买了爆竹烟花来在门口放,也会煮上好些涂红的鸡蛋取个好兆头,既是希望参加自个家里县试的学子能得个好成绩,同时也算通告邻里,家中有参加考试的学子在,后面须得大家多多关照一二,万一有什么突然的事情发生,也盼着邻里能多多帮忙。
是而,今日这文兴街里有些不同寻常的热闹。起初苏良玉还不知道这些,听见骤然起来的鞭炮声好是吓了一跳,小天和三儿也没见过这阵仗,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了呢,东张西望的,手里的动作也就慢了下来。
简师傅看见了一大两小,三个孩子的表情,这才给解说了一番,最后小天和三儿被简师傅小小的训斥了一番,进行加练,苏良玉却是回了主屋,寻出了那日自己等人给郑石估摸着买下来的两套衣服。
拿出来再三检查了一遍后,苏良玉出了门找简师傅商量:
“简叔,你这刚刚也说了,马上就是县试了,小天的哥哥,郑石,此次正是参考的学子之一,他们家没有什么长辈了,我叔父对郑石颇有青睐,加上小天在情分也不简单,临行前,我叔父还特意交待了我给郑石备上一些方便的吃食与衣服送去。
如今,这衣服是备好了,准备的吃食,我大致心里也有些数,去糕点铺子买几样扎实的糕点,能饱肚子的那种,天气凉了,也是可以放的,我还想,给准备些抗饿的肉干,昨天也给来家里做饭的劳士说了,叫他帮着买来,今日稍晚些应该会全部给带过来。”
简师傅边听着边点头,“县试不过两天时间,唯一难熬的不过就是夜间的寒意,只要不着凉,其他的倒也尚好,小天的哥哥我也是见过的,虽看着瘦弱了些,但也是吃过苦的孩子,不比城里条件好的郎君娇气,这点子煎熬,他扛得住的,毕竟现在还未到大寒。”
“是,我原也想着,我做了这些已然便可以了,但刚刚外头的鞭炮响动,以及你刚刚给我们说的习俗,我就想着,咱们是不是得去县学走一趟,毕竟,这其他人都做了的,咱们是不是也得给郑石办一场?”
苏良玉见简师傅没有注意到自己心里想的那方面,便只得自己提了出来。
简师傅听了苏良玉说道的,才明白过来良玉的意思,
“我这惯来日子过粗了,倒是忽略了这茬,你说的对,你叔父临行前特意交代你给郑石这面一些关注,便是对郑石这孩子十分看重了。
前些日子也不曾去他那打听过什么,这会子临考了,是该叫他也热闹热闹一回,冲冲喜气也是好的。
只是,如今你这里也是危险,不敢轻易出去露面。门外李捕头派的那两个官差,日日轮换着在这里守岗,他自己时不时还过来瞧上一瞧,也不敢叫你出去啊。”
苏良玉笑了笑,“叔父,我自是不能去县学的,一来危险,二来么,也不方便。我是想着,要不叫小天去县学请他哥哥来,在这个院子个他如其他人家一般也放放鞭炮,图个意思,顺带在这里吃顿饭,我准备的那些衣服、吃食那些东西,顺便也叫他拿去了……”
“哦,这个主意倒是可行的。”简师傅思忖了一下,觉得良玉的这个办法好,既保障了她自身的安危,也全了孙夫子的嘱托,“你是想定在什么日子呢?我也好叫小天跑县学一趟,给他哥哥一个口信。”
“明天吧,今天怕是来不及了,做肉干须得大半天的时间,晚上还得用火烘一晚上才行,另外也没跟做饭的劳士说,今日中午要请客人来吃饭,都是叫他弄些简单的,怕是不能用作宴客。”
“好了,停下来,休息会儿。”见苏良玉确定好了时间,简师傅便叫停了被训斥过后在一边加练的小天和三儿二人,“小天,你过来,给你说个事。”
“什么事啊,简叔?”小天和三儿一听简师傅叫停,便立马高兴地跑了过来,小天跑在了最前面。
“你等会儿去县学跑一趟,过几天你哥哥不是要参加县试吗,刚刚外面的热闹声听见了吧?良玉说明日要给你哥哥也办上一场,你去邀请你哥哥明日来院子里吃午饭。”
小天其实心里也想着这事呢,刚刚简叔说起外面的热闹是今年要参加县试的学子讨兆头的,他就想着明日要跟简叔请个假去陪陪哥哥,自己的零花钱也能买上几串爆竹了,也给哥哥讨个好兆头。
如今良姐姐能够开口说要请哥哥来院子里给哥哥办,那自是最好不过了,哥哥肯定会很高兴的,他还怕良姐姐生哥哥气,不愿意见到哥哥呢。
“好啊,好啊,简叔,我这就去县学找我哥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小天对这意外之喜太高兴了,恨不得一下子就出现在自己哥哥郑石的面前,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不急,不用现在去,等下午再去就好了,你哥哥现在说不定全心在努力准备考试呢,你这太早去,会影响你哥哥的,还是等晚点,吃完午膳去,趁着你哥哥的休息时间给他捎个口信,你就赶紧回来,他这会子时间最是宝贵,咱们尽量不耽误他的时间。”
苏良玉看小天一脸高兴就要往外走的样子,赶紧就拉住了人,小天也是个听话的,听苏良玉这么一劝,便也就停了下来,丝毫没有熊孩子的表现,苏良玉看的欣慰极了。
而县学里的郑石,真的如苏良玉想的一般在勤学苦练吗?
答案是,没有。
其实倒也不是全然没有,郑石对这次县试也是无比看重的,自打那日苏姑娘当着他的面婉拒了他之后,他颓废了一些时间,此后便将全部心思放在了学业之上。
别人努力,他就更努力,他把自己累到没有精力去思考苏姑娘的事情,将自己的每一日过成了县学里别的学子的两日,县学所考的那些内容他翻来覆去的背诵、记忆和理解,熟练到了让孙夫子都惊讶的地步,甚至孙夫子都开始拿一些秀才之后的书本给他,叫他掺和着看。
他本以为自己与苏姑娘也就这样了,根本是再也不可能,苏姑娘会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家境良好的郎君,而自己只是一个受了她许多恩惠的人罢了,只有努力珍惜苏姑娘带给自己的读书机会,好好考取一个名次,才能接着维持与苏姑娘的一点联系。
只有这样,他才能成为与苏姑娘平等的叫人艳羡的郎君,又或许,他会变成比苏姑娘挑的夫君更优秀的时候,苏姑娘也能回头看看他,发现他也是个好的。
郑石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自己县试取得了名次后,对于学习下了无比的苦功夫,可这一切坚持,都抵不过孙夫子临行前给他说的几句话。
孙夫子说:
“我与良玉的姨母得要去府学探亲,这一走至少得是一个月的时间,家里就剩了良玉、小天和三儿几个孩子,你这县试也赶在了这段时间,我怕是不能为你县试送行了。
良玉近来相看的郎君也不太如意,她约莫着心情也不佳,我虽嘱咐了良玉此事,但她不一定能办的妥当了,所以考试的那一应东西,你可能得要自己去问着办置了……”
孙夫子的这些话,他一字一句都记得,因为他拿在心里反反复复回想了不下百遍,生怕自己不能理解了孙夫子的意思。
往日里,孙夫子是绝对不会对自己提起苏姑娘的,孙夫子是进士出身,做过官,对于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十分克己复礼,绝不会贸然对外男提起自家的姑娘。
可这一回,孙夫子不仅对自己提了,还说起了苏姑娘的一些较私密的事情,如今读书多了的郑石,怎么会品不出孙夫子透露出来给自己的意思呢?
所以,他愈加希望自己此次能够在此次县试中考取一个好名次,他死命抑制住自己的欢喜和冲动,逼迫着自己在县学里读书学习,可如今县学都放了假,他也已然复习完了好几轮,自恃有一定的把握了,又临近考试,便有些耐不住心思了。
他想去看一眼苏姑娘,不敢多想别的,哪怕苏姑娘只给他一个客气的笑脸,什么话都不说,他都欢喜,他都可以当做苏姑娘对自己的鼓励。
可同时他又有些不敢去,孙夫子透露出来的意思只代表着孙夫子,可苏姑娘却不一定了,毕竟自己如今各个方面都没什么拿得出手,甚至比一般人还差了好几截。
苏姑娘本就近来心情不佳,自己再贸然上门去,恐怕也是给苏姑娘添麻烦,甚至是叫苏姑娘生闷气。
郑石想想这些可能,心里便不安,也就不敢轻易动作,顾虑和心思在身体里打架,郑石也就只能不时的在房里焦躁的走动,根本看不下去书,只能等着两方中的一方取胜而出,方可平歇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