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苏良玉的话,姜夫人心里一半是同意,一半是不同意。
她也承认,谢诚序本身的性情、品格乃至相貌,都是合乎心意之上的,可这些,都抵不去过日子的必要之物质。
女子嫁人,首要看的便是穿衣吃饭,若这些都成了问题,其他的怕也就成了水中月和镜中花了。
谢诚序家境本就一般般,先前也就是勉强过得去眼,如今生意亏败后铺面都转让了出去,家中定然是剩不下什么了。
良玉若是嫁过去,则必然得过苦日子了,再者,谢诚序本是一介小商,现下没了铺面,以后要如何养家也是个问题,总不能叫良玉嫁去养着一家子的生活。
她是第一个便不能同意了的。
虽说自个儿是打算为良玉找个普通人家,却是不能往苦窝里送的。
姜夫人忍不住劝解苏良玉道:“良玉,依我看来,这谢家郎君还是算了吧,他如今生意落败至铺面都赔将出去,家里经济必然是紧张的,且不说他往后的生计如何,便是你还愿意,他怕也是无心在婚事上了。”
良玉看了看姜夫人脸上的神色,忍不住还是想争取一下,“姨母,这些日子你我都觉着谢家郎君颇好的,我也说了,不图富贵日子,只要人合意,生活苦点也无妨。
此事出后,我更觉谢家郎君是个有担当的,他心里定是觉着自己生意失败,不想耽误我,才会托吴大娘子来说那番话。
俗话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与谢家郎君虽不曾有过多的情愫,可二人相处以来,俱是和谐满意的,错过了这个人,我怕也难再寻到这般双方合意的了。
至于钱财,总是能赚到的,且不说我自己能挣一些银钱,以谢家郎君如今表现出来的担当,我相信,他总能想到些其他法子来养活家的。
我若能在此时不见弃于他,甚至再帮他一把,凭着这份情义在,无论如何,谢家郎君往后待我都会厚上几分,不至于叫我受了委屈去,姨母,你说呢?”
姜夫人初听着良玉争取的话,本是皱了眉头,到了后面,却是眼中异彩连连,半晌之后,终于是喟叹了一声,“你父亲母亲将你教得甚好,难为你年纪这般小,就懂得了这样的道理,反衬得我这些年的岁月都像是白过了似的。”
叹息过后,姜夫人看着眼前的良玉,心里满满的自豪与心疼,截然不同的两种情绪冲撞之下,姜夫人的神情很是难以描述。
“你既然这般想,那就且待你叔父回来后,叫他去寻人探听探听,若谢家郎君此次生意落败不是其他叫人退却的缘由,就依得你与那谢家郎君再见上一面吧,且瞧瞧谢家郎君是否愿意受你的恩惠,有缘自是能成此姻缘,无缘便也再不可求了。”
苏良玉这里争取到了机会,心里喜颠颠的,谢诚序那里,却是得了一个惊天噩耗。
他母亲被此事急得晕倒在了家中,需贵重药材仔细调养着才能行。
谢诚序将铺面转让给了高求平后,满心郁郁的出了县衙,却又寻不着去处,只在外煎熬得闲磨了半晌时间,才回得家去。
家中老母体弱有疾,他不欲将此事告知了母亲,惹她担忧烦恼,但却不知是谁摆弄是非,竟将此事告到了他母亲那里去。
以致于他一进门,便被自己母亲着急忙慌的问了一通,眼瞧着实在瞒不下来后,他便也就只能将事情告知了母亲。
正想紧着后面安慰几句,好叫她不要那般焦心,便见着人已然捂着胸口,晃荡着身子昏倒在了椅子之上,若不是谢诚序伸手及时吗,怕是得带倒坐着的椅子,一并摔将于地上去了。
谢诚序着急忙慌的抱起自己母亲将将人送到了医馆,却被大夫告知,自己母亲此次大急大气之下,诱发了心疾,往后需得卧床静养,还得好好用贵重药材调养着才行。
他问了大夫,那一副药就需得三两银子,而一副药只能用上两天。
大夫还说,这药至少得用上一个月看看情况,一个月之后,则得看情况再换药了。若是好些了,便可换些实惠便宜的药材温养着,若是不曾好,想留住人,怕是得换更贵重的药方。
谢诚序闻听此言,有如被重鼓锤击,捂着衣袋里仅剩下的那一张百年银票,心中的苦涩一路蔓延至了嘴里,停在药堂里没有说话。
大夫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里叹息一声,没有催促,也算是老熟识了,知晓这个年轻人待母甚诚,家中老母常年眼疾,花了不少钱,如今又发了这更厉害的心疾,往后的日子怕是要花费更多了。
谢诚序也没叫大夫多等,一会子的功夫,便撑着开了口,一边从衣服里掏出那张百两一票,一边对着大夫说道:
“大夫,你先给开上一个月的药吧。”
“好。”
大夫听了谢诚序的话,心中松块了一些,“好,稍等。”
他就说,这人是个孝子。
付了银两,谢诚序在药馆里借了大夫的药罐先熬了一副药,给自己母亲喂将下去,又等着大夫给把了脉、收了针,微微点头后,他才带着一个月的药和刚刚煎熬过了一次的药渣,叫了一辆马车给送了家去。
这一路上,谢诚序觉得四周都很静,明明行过了闹市,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热闹。
如果可以,这一切都是梦该多好,只要醒来,一切如初,自己没有贪图利益应下那笔生意,母亲也没有引发心疾!
谢诚序如是想到。
马车行驶到了家里的小院子,车夫已然在外面说话,现实依然残酷。
将自己母亲抱回了没有落锁的院子里,又去外面将一个月的药给拿了进来好好安置了,关上院门,趁着母亲未醒,谢诚序背靠着院门无声的哭了出来。
他死死的攥着拳头,上下的牙齿紧紧地咬合在了一块儿,只听得断断续续地呜咽声来,泪水却是瓢泼如雨,打湿了衣襟。
此时,若是有人自此院外过,怕也是难以猜到这是有人在哭,只当是这户人家里养了什么奇怪的动物发出的声音,决计想不到是一个成年大男人在门后崩溃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