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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章 珍宝在何处,心也在何处(1 / 1)

邓布利多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房子中,他的半张脸被炉火映得通红,另外半张脸却始终能够感受到窗外风雪的寒冷,他的耳边被寒风声充斥,眼神迷离地重复着从蟑螂堆上拿起甜点的动作。

已经有多少年,没在这张桌子上像今天这样品尝过自己钟爱的甜食了?

他忽然觉得屁股底下的凳子怎么坐怎么难受,不由得按住扶手站起身来,低着头,缓步走到背对壁炉的另一张椅子旁,肩膀上传来堪比两个灵魂的重量,他叹息一声,坐了下去,感受着坐垫传来的熟悉触感,充满弹性又因为年久而变得松垮的回弹感甚至将他直接拉到了几十年前那个他始终不愿回想的冬夜。

蜡油顺着蜡烛与烛台滴落桌面,就像年幼的阿利安娜挥舞刀叉时溅起的油渍一般。

他的耳边传来一声叹息,听到这声沉重的女人的声音,邓布利多猛然惊觉,扭头一看,多年未见的母亲正放下刀叉,伸长胳膊用手巾擦拭小女儿的嘴角,她有些气恼,但眼中更多的是却是愧疚与宠溺。

“阿不思,你不能太宠着她。”坎德拉埋怨着自己的大儿子,在这样拥有一个叛逆小儿子和一个精神失常的小女儿的残破家庭中,将所有问题推给邓布利多是她唯一惯用且实用的方法了,果不其然,坐在阿不福思身边的阿利安娜不忍哥哥被母亲责怪,主动地用餐巾擦起桌子来。

他的面前摆着并不存在的火鸡大餐,对于这个曾经濒临崩溃的家庭来说,这样的一顿圣诞晚餐也是难得的奢望。

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品尝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只有阿利安娜时不时抬起头关心他一句,阿不福思甚至就当看不见他,自顾自地给妹妹与母亲的碗里叉着肉块,留在邓布利多面前的只有那个滑稽可笑的蟑螂堆。

他就像个局外人一样,掰下一只蟑螂丢到嘴里,因壁炉而有些融化的甲壳被牙齿缓缓碾碎,里面包裹的糖浆在齿间迸开,渐渐充斥着整个口腔,苦涩的感觉顿时将邓布利多所有的味蕾包裹,他并没有将这些苦味的糖浆吐出来,反而任由它在舌尖发酵。

坐在对面的阿不福思冷笑一声,用叉子将另一块刚刚切好的鸡肉塞进了妹妹嘴里。

圣诞节的晚餐其乐融融地进行着,邓布利多扭头望向房间的各处——阿利安娜留下的涂鸦,阿不福思堆在墙角的二手扫帚,母亲刚刚放下的扫把,还有那被纳尔逊用柜子挡住的黑斑。

他记得那块黑斑,就在这顿晚餐结束的时候,情绪忽然变得不稳定的阿利安娜迎来了和往常一样的默默然爆发,但那时的邓布利多已经离开餐厅去屋内读书,在一阵足以摧毁房屋的爆炸中,坎德拉·邓布利多为了保护女儿灰飞烟灭,留下的只有那块涂在墙上的丑陋痕迹,这也成为了邓布利多心底难以愈合的伤疤。

他终于明白,眼前的家人不过是他思念的幻想,即便他们无比真实,他甚至一直没有察觉阿不福思并不是当年瘦弱的男孩模样,而是早已成为了一个强壮有力的男人。

邓布利多觉得这一切也很合理,因为弟弟一直在长大,但是母亲和妹妹却留在了她们最后的那天。

“哥哥,你怎么哭了?”阿利安娜歪着头,叼着叉子眨着大眼睛问道,“是不好吃吗?”

邓布利多盯着懂事的妹妹,张着嘴,怔怔出神,一行浊泪从他的眼角流下,他终于难掩心中的痛苦与思念,伸出手,探向阿利安娜通红的脸蛋。

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他的手径直穿过了阿利安娜,就像抚摸泡沫与幻影一般,甚至将好不容易幻想出的一切都搅碎了,阿利安娜的身影在顷刻间犹如泡沫飞散崩碎,眼前的烛台亮度也减少了很多,他转过头,母亲的身影也消失不见,只有桌上的大餐还冒着袅袅的热气。

他的目光投向了坐在对面的最后一人,胡子拉碴的阿不福思。

“你可不要把你刚抓完蟑螂的脏手伸过来,”阿不福思依旧是那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模样,用叉子挡住了邓布利多的手,皱着眉头说道,“怪恶心的。”

“嗯?阿不福思?”邓布利多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一切都从幻想中挣脱,丰盛的大餐环绕着蟑螂堆,母亲和妹妹的座位上飘着从开着的窗外涌进的飞雪,或许是它们太像故人,才让邓布利多错认,又或许是因为他太过思念,才把那样抽象的雪花看成了故人。

“我每年都回来,我可不是你,邓布利多教授,”阿不福思冷哼一声,他的左脸上有道深可见骨的伤疤,被龙鳞像订书针一样扣起来,又在上面涂了些绿色的龙血,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人殴打了一样,他指了指桌上的蟑螂堆,皱着眉头问道,“那是什么玩意儿?看起来可真令人作呕。”

“蟑螂堆。”

“什么?”

“甜品,是纳尔逊送给我的,”小屋的窗户被从外面打开了,阿不福思应该就是从那里钻进来的,涌进的寒风将几支蜡烛吹灭,这便是灯火暗淡的缘由,邓布利多靠在椅背上,轻声说道,“味道还不错,只是长得像罢了。”

阿不福思闻言,毫不客气地伸手从中段扣了一只,丢到嘴里几口咽下,一边评论道,“还行。”

“什么时候能从你的嘴里说出一句好话呢?我亲爱的弟弟。”

“纳尔逊这孩子很不错,比你有担当多了。”

“……”

邓布利多语塞,摇了摇头。

“要一起吃点儿吗?我带的吃的有些多,”阿不福思指了指桌上的大餐,问道,“我一个人吃不完,怕浪费了。”

“你没有下毒吧?”邓布利多挑了挑眉毛。

“你今年已经受过苦了,”阿不福思指了指邓布利多胳膊上还挂着的夹子,即便是以邓布利多的魔法水平,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把它从胳膊上抠下来,“够牢吧?那是我三年前放的。”

邓布利多甩了甩胳膊,赞叹道:“不错的小恶咒,如果你把这些心思放在练习魔法上,你会大不一样的。”

“然后呢?成为一个强大的巫师?成为黑巫师还是白巫师?成为格林德沃那样冷血无情的野心家还是成为你这样毫无担当的卑劣者?!”

阿不福思的情绪终于爆发了,他用力地锤向桌面,手边的叉子甚至都因此跳起了几公分高,看着邓布利多难过的表情,他咬咬牙,摇了摇头:“该死!你总是这样……吃吧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说罢,他扯下一根火鸡腿,像是在发泄一般一口一口用力撕咬着,邓布利多看到弟弟饿死鬼投胎般的模样,轻笑一声,将一盘肘子端到了面前。

兄弟二人就像在举办一场竞赛似的,谁都没有想到对方能吃这么多,甚至他们自己也没有想到。

酒足饭饱之后,到处都散落着吃剩下的边角料与碎骨,阿不福思躺在椅子上剔牙,忽然,他面前的蟑螂堆动了一下,吓得他马上从椅子上弹起来,指着蟑螂堆,厉声喝道:“你给我吃的这个不会真的是活蟑螂吧?”

“他们似乎有制作会动的蟑螂堆的想法,但是……”邓布利多眨眨眼睛,就在阿不福思品尝的中段,一只巧克力蟑螂被从里面推了出来,紧接着,一枚乳白色的脑袋从露出的孔洞中探了出来,是纳尔逊为邓布利多留下的感叹号。

只见小家伙蹦蹦跳跳地从小山般的蟑螂堆上滑下,用与它小小身体极不匹配的重量整理餐桌,正如纳尔逊所说,在打扫卫生方面,它们是专业的。

“甜品店会考虑顾客不会打扫卫生的问题吗?”阿不福思躺了回去,饶有兴趣地盯着感叹号,“这也是纳尔逊送给你的吗?”

“现在看来,应该是的。”

“有趣,居然是用头走路的,”阿不福思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小人,摆弄了几下后,将它放回了餐桌上,“什么时候让他给我也整一个。”

“你不在的时候,他给你的店里塞满了这种东西,”邓布利多说道,“这是我的朋友告诉我的,纳尔逊似乎很担心你的那个破烂酒吧被歹人入侵。”

“你的朋友?那个下三滥的贼偷吗?”阿不福思耸耸肩,不屑地说道,“你确实适合多交交这种朋友……不过纳尔逊果然还是知道谁对他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邓布利多摊开手,终于把夹子从手腕上拿了下来,那里被勒得青紫,他望向阿不福思,轻声问道,“今天你也是来吵架的吗?”

“不,我从来不会和你这种人吵架,浪费时间,”阿不福思一边否认,一边又呛了一句,他的表情很快变得认真,拿起一个杯子将感叹号扣起来,低声说道,“最近纽蒙迦德有大动作,有不少巫师避开被严密监控的纽蒙迦德和那什么中枢,带着一些危险的神奇动物向保加利亚的方向开拔。”

“听起来也不算很隐秘?”

“梅林的鼻烟壶……该死,你以为我脸上的伤是从哪儿来的?”阿不福思愤愤地说道,“我就是他们中的一员,这是我制服一条树峰的时候它给我留下的伤疤。”

“神奇动物?真的有什么用吗?”邓布利多喃喃道,“历史不断告诉我们,巫师实在难以借助神奇动物的力量,它们不好控制。”

“没想到您还研究历史呢?”阿不福思又抓紧机会呛了一句,继续说道,“并不是那种很强大的神奇动物,以珍稀的神奇动物和市面上流通量大的神奇动物为主,如果那不是纽蒙迦德,也没有这么鬼鬼祟祟,我甚至会认为那只是一场大型的神奇动物走私。”

“市面上流通量大?”邓布利多皱起眉头,“猫头鹰?蟾蜍?”

“不是那种宠物,是用来制作魔药和炼金道具的神奇动物。”阿不福思摇摇头,说道,“纳尔逊搞的那个工厂每天都会采购类似的大量原料,这批神奇动物就是夹带在里面暗中引进的,因为过于分散,并没有受到外界太多的关注,我严重怀疑他们是准备在那里大量制作什么见不到人的东西。”

“有具体的清单吗?”

“有。”

阿不福思从怀里掏出一张被揉得皱巴巴、仿佛刚刚擦过鼻涕的纸,推向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看都没有看就把它塞进怀里,继续问道:“还有什么发现吗?”

“格林德沃最近喜欢玩积木,这个算吗?”

“算。”邓布利多点点头,“只要和他有关,都算。”

“如果这都算,”阿不福思诧异地看了眼邓布利多,他总觉得邓布利多只是想了解格林德沃的近况,但思索片刻还是说道,“他还在纽蒙迦德旁边的山背面用木棍搭了一个脚手架,不允许其他人靠近,不过我看不明白那是用来干什么的,他还在那个架子上栓了很多风筝,看起来想要到天上逛逛,不过他最终还是失败了,另外,他还命人引进了一些麻瓜的书籍送到他的黑塔里,内容基本都是关于麻瓜的科学和工程学,不过我觉得他大概率读不懂。”

“唔……”

“剩下的都和纳尔逊沾边,但是他的那群小伙伴滑溜得就像泥鳅一样,有很多变态的规矩,根本混不进去,”阿不福思挠挠头,“我只申请到了一天假期,马上就要回去接着喂龙,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她们吗?”邓布利多望向桌边的空座位。

“我每年都去,倒是你,该去看看了。”阿不福思将感叹号从杯子里放出来,举起魔杖,缓缓转动身体,消失不见。

邓布利多叹息一声,起身向房门走去。

“我怎么可能好久不来呢?”

“如果那不是克雷登斯和纳尔逊一起给我开的拙劣玩笑……你们是不是也可以回来呢?”

风雪中,有人的身影渐渐隐去。

“珍宝在何处,心也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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