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艳住的是单间,此时她正靠坐在床上,一手捧着本书在看,另一只手上在打着点滴,看到进来的老年妇女,也很迷糊,便看向门口的冷静。
冷静朝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认识。
老年妇女把那盒牛奶往床头柜上一搁,然后环顾了下病房的环境,喃喃自语:“这环境比宾馆都不差啊。”
赵艳和冷静面面相觑,这女人到底是来看人还是看病房的。
女人终于转过头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赵艳,道:“我是高幸的妈妈。”
她话一出,赵艳和冷静都吃了一惊,赵艳反应过来,忙道:“阿姨,您坐!”
高幸妈妈这才在床边坐了下来,突然伸出手拉住赵艳的手,神情哀戚地道:“孩子,你受苦了。都怪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让你受苦了。”
赵艳被她这副样子搞得有点不自在,只道:“没有,这事怪不得任何人。”
高幸妈妈笑了起来,一脸褶皱,拍了拍她的手,道:“你能这样想就好,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是吧!我就说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姑娘。”
赵艳笑不出来了,目光渐冷,她这话说的让人太不舒服。
她却浑然不觉自己的失礼,继续道:“我们老一辈可真是从没听过什么宫外孕,谁怀孩子不是正正常常地怀了,我也咨询过医生了,宫外孕这种病啊,要么是你天生输卵管长得不好,要么是你以前经常……”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冷静听不下去了,冷声打断她的话,走到她面前,不客气地道:“好了,你如果过来就是想说这些,你可以走了!”
高幸妈妈脸上笑意当即消失,拉下脸来,还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我就是实话实说,怎么了?”
“要听医生说是吧,我也是医生,我告诉你,每一种病有共性也有特性,不能没有看到检查报告就胡说八道!”
“阿姨,你有话就直说吧!不用拐弯抹角地摸黑我!”赵艳终于硬气起来,把手从她的手中用力抽了出来,冷淡道。
高幸妈妈吊着眼尾瞭了赵艳一眼,挺直身板,道:“那我就直说了,我家高幸是三代单传,他自小没了爸爸,是我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的,我还指着他给老高家传宗接代,所以我是没法接受一个宫外孕的儿媳妇。你看你家庭条件也不错,长得也不丑,就发发好心,放过我家高幸,不要再缠着他了!”
高幸妈妈本就长得一脸刻薄凶相,说起话来理直气壮,那样子简直丑陋得令人作呕。
赵艳气得浑身直发抖,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嘴巴哆嗦着说不话来。
冷静一把将高幸妈妈直接扯了起来,差点没忍住要啐她一脸,赵艳拉住她,抖着声音不死心地问了句:“这些话,是你的意思?还是高幸的意思?”
高幸妈妈嗤笑一声:“我儿子不知道我来这里,是我自己的意思!那有怎么样,他是我累死累活拉扯大的,他还会为了你,忤逆我不成!”
赵艳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一下惨白如纸。
冷静把那盒牛奶直接拎起,丢到病房门口,骂道:“滚!不用你说,我们家艳子也绝不会和你儿子再有什么瓜葛!渣男!谁稀罕!”
高幸妈妈瞪了冷静一眼,走向门口,嘴里骂骂咧咧:“哼,就冲你们对待老人家这种态度,就不是什么好姑娘……想嫁我儿子,没门!”
冷静等她走出病房门,便用力砰地一声把门关上,看向赵艳,她眼神空洞,没哭也没闹,就那么呆呆地坐着。
冷静走过去,只搂着她,也不说话,她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安慰的话太过无力。
赵艳渐渐神魂归位,抽了下鼻子,道:“静儿,你可不可以先帮我把针拔了,我想跟过去看看。”
“看什么?”冷静问。
赵艳冷笑起来:“看他是否真的不知情!”
冷静顿时明白她的意思了,便依了她,替她拔掉针头,扶着她出了病房,朝电梯间走去。
高幸妈妈果然还在等电梯,一手拎着牛奶,一手拿着电话,她得意地道:“儿子,放心吧,她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
赵艳如遭雷轰,心如刀绞,泪水毫无征兆地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他果然什么都知道,甚至他妈妈就是他唆使来羞辱她、摆脱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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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菡芝不知从哪里也得知了赵艳宫外孕的事,冷静暗暗警惕,看来老妈在她们医院里果然有“眼线”。
不过林菡芝知道这事对女孩子来说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没有贸然前来探望,只打电话给冷静,询问了她的情况,并在电话里严重警告她:“所以说啊,女孩子一定要洁身自爱,艳子啊真是糊涂,你可不能像她那么糊涂!”
冷静满头黑线,想起自己和费腾差点就滚了的事,忍不住反驳道:“都什么年代了!您还这么老古董,做好安全措施不就行了。”
林菡芝一听,顿时炸了:“这是一个女孩子该说的话么,你不害臊,我都替你臊得慌!”
冷静语气淡定地和她讲道理:“有什么好害臊的,我一个学医的,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不了解啊!都是正常成年人,何必压抑正常需求!况且现在这个年代,万一结了婚才发现男的那方面不行,才真的是悲惨人生呢!”
林菡芝气得浑身发抖,捏着手机抖个不停,差点没眼一翻,晕了过去。
还是冷青松看林菡芝情况不对,拿过电话,搂着她的肩膀,心疼道:“女儿大了,你就别管她了,多管管我吧!”
林菡芝眼眶都气红了:“你没听到你闺女在电话里说的话,真的是不堪入耳!”
冷青松立即板下脸孔,道:“居然这么过分,惹得我媳妇儿掉眼泪,我来好好说说她,今天我可是寿星公,你给我个面子,别气了啊!晚上过生日,我让阿静好好给你赔罪!”
晚上七点,在浮海市最为豪华的浮海饭店三楼云海包间的门口。
冷静刚要推门而入,手机响了,她拿起来看,是费腾,便接了起来。
“今天你爸生日,你真不打算带我去?”
“再等等吧,我们刚刚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等我想个万全之策搞定我妈先。”
费腾突然长叹一声:“那晚我真是后悔了!”
冷静笑:“后悔什么?不是你说要当正人君子的嘛!”
“就是后悔做了君子,应该生米煮成熟饭,直接弄出个娃娃来,你妈还能拆了我们一家三口?”
“你也就只敢嘴上过把瘾!”冷静发现了,费腾这人道德感极高,他虽然嘴上说得轻佻,但他比谁都君子。
“不和你说了,我已经到饭店了。”冷静边说,边甜笑着推开包房门,抬头看向在座之人时,却见他们一个个紧绷着脸,尤其是林菡芝脸色不善,黑如锅底,眼中隐隐有怒火跳跃。
坐在最边上的小表弟林琮一脸愧疚,还朝她拼命地眨眼睛。
冷静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连手机都忘了挂,捏在手中垂了下去。
“大家怎么了这是?”冷静笑得有些僵硬,说完她又看向林琮,希望他再给我多点提示。
林琮用嘴型道:“姐,对不起,我……”
林菡芝凌厉的一记眼风扫来,林琮顿时吓得大气不敢出,闭上嘴,低下了头。
“冷静,你真是好本事啊!交了男朋友,还把你爸妈瞒得死死的!若不是你表弟说漏了嘴,我们都还蒙在鼓里。我和你舅妈还四处帮你张罗着物色相亲对象,人选都挑好了,你让我们怎么和人家交代!”林菡芝冷冷地道。
从林琮向她眨眼睛时起,她的心就咯噔一下,猜到是这么个情况,此时林菡芝突然发难,她还真有点招架不住,不敢说话,把门关上后,拉开凳子默默地坐下。
“今天你爸生日,你男朋友怎么也不来?还有那天晚上,他是不是他就藏在你卧室里?他就这么藏头露尾见不得人吗?也是,一个家中寡母多年都不管的不孝子,自然见不得人了!”林菡芝越说越难听,越说越刻薄。
冷静忍无可忍,手机往桌上一拍,抬眸与林菡芝对视,目光清冷:“妈,您能不要这么刻薄吗?我不是有意瞒着你们的,只是我们才交往不到一个月,想等稳定一些再告诉你们,而且费腾不是你口中的不孝子,你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就恶语中伤他人,您觉得合适吗?”
林菡芝冷哼一声:“才交往不到一个月,就把人往家里带,藏在卧室里,你还有脸说!”
冷静差点就像说,就算我们睡了又怎么了,何况我们并没有睡,可考虑到还有小表弟在场,便改口道:“可我们以礼相待,一个睡在客厅,一个睡在卧房。我们没有丝毫逾举!”
现在冷静想想,费腾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林菡芝愣了愣,她看冷静面色坦然,眸光清澈,知道她并未撒谎,况且她了解女儿,她有时虽在她面前睁着眼说瞎话,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此事于她而言,意义重大,自然不会撒谎,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
林菡芝心中的怒气这才散去一些,她并非古板老太婆,也并非要女儿结婚才能享受幸福,而是她作为母亲,想要替女儿把关,不愿女儿吃亏。
“今天你爸五十五岁生日,他知道吗?”林菡芝依旧板着脸问。
冷静正考虑要不要撒个谎,说他完全不知情时,门口响起噔噔噔的敲门声。
片刻后,门被扭开了,费腾一身黑色西装,身姿挺拔的站在门口。
他一手还抓着门把手,一手拎着个礼品袋,短发上挂着豆大的汗珠,脸色微红,显然是狂奔而来,不过呼吸平稳,一点也喘,他直直看向冷静,目光亮如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