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病房里,尹逸抱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花,匆匆赶来。
林菡芝见到尹逸,很是满意,与之寒暄了两句,拉着冷青松离开了。
冷静很是无语,这老妈还是不死心,想多留些空间给他们单独相处,可他们从初中开始就是邻居了,若多相处能相处出爱情来,那他们孩子都该能打酱油了。
说起来,冷静也很长时间没见到尹逸了,自从尹伯伯身体出了问题,他接管了生意以后,就常年当起了空中飞人,忙得不见人影。
此时见他英俊儒雅的面容上满是疲惫,冷静挺不好意思,“尹逸哥,你忙成这样,何必要飞回来,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尹逸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花瓶,将抱着玫瑰花的硬纸拆开,一支一支地拿起,认真地插在花瓶里,他的动作儒雅优美,看起来赏心悦目,他边插边道:“你啊,真不知该说你心大,还是说你傻,都被劫持差点小命都没了,还不当回事。”
语气里是满满的无奈和忧愁。
冷静吐了吐舌头,道:“我那就是倒霉,是个意外,遇到个心里有病的……”
冷静将缘由细细说了一遍,尹逸边插着花,边听她说着,听到歹徒被一枪击毙,她都吓懵了时,他手一抖,被玫瑰花刺扎了一下。
尹逸毫无所觉,冷静见了,忙抽了张抽纸,递给他,道:“尹逸哥,你小心些啊,都扎出血了。”
她其实对于玫瑰花是插在漂亮的花瓶里,还是简单地一束包着放在桌上,倒没觉得有太大的不同,兴许她还是比较像她爸爸,是个实用主义者,而不像妈妈,是个情调主义者。
这也难怪林菡芝会如此喜欢尹逸了,他们俩在某些方面确实是知音。
“我没事。”尹逸接过纸巾,深深地看着她道。
冷静被他看得不自然,垂下头,道:“你以后不要给我送玫瑰花了。”
尹逸眼里闪过苦涩和不甘,不过很快就掩饰过去,他微微一笑,“好,那我给你送别的花,送满天星吧,怎么样?”
冷静还欲拒绝,却听尹逸又道:“哥哥送妹妹满天星,挺合适的。”
冷静心里松了口气,扬起笑脸,道:“尹逸哥,那你赶快给我找个嫂子吧!”
“这哪是说找就能找到的。”尹逸说,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娇俏女孩的面容,他微微讶异了一瞬,怎会想起她来。
“切,只要你点头,多少姑娘恨不能立刻以身相许。”冷静道。
那女孩的面容霎时消散,尹逸看向冷静,心里苦涩,可惜那些姑娘里没有你,面上却依旧笑得温暖和曛:“你对你哥也太自信了!”
“那是当然啊,我哥这么好,帅气多金又温柔体贴……”
冷静笑着道,无意中的瞥向了病房窗口,隐约看到那熟悉的侧脸,可再看时,窗口空无一人,她黯然,大概又是眼花了吧。
“小腾他回来了,你知道吧?”尹逸突然道。
冷静转过头来,双手捏紧被子,问:“费腾他联系你了?”
尹逸点头:“嗯,前几日给我打了电话,说他回来浮海了,约我吃饭。”
“没说点别的什么吗?”冷静问,语气颇为急切,话一出口,她也意识到自己太心急了,忙收敛情绪,淡淡补充道:“比如工作啊什么的。”
尹逸和冷静也算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对她再是了解不过,年少时,靠着一腔热血柔情,他兴许还能自欺欺人骗过自己,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已做不到,他清楚地明白,阿静依旧喜欢小腾,喜欢他最好的朋友。
“没有,他说见面谈。到时,你也一起去吧。”尹逸嘴里发苦。
“不,不了。他约的是你,又不是我!”冷静垂下头。
“你等他这么多年,既然他回来了……”
冷静吓了一跳,立即摆手,急道:“我,我什么时候等他了,尹逸哥,你乱说什么呢!你可千万别去他面前乱说啊!”
尹逸默默叹气,这表现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过他没有戳穿,他知道,冷静一向骄傲、自尊心又强,况且费腾那边又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他不好插手。
费腾回到车里,将驾驶座调低,打开天窗,仰躺在位置上,看向天空。
雪又下大了些,风挟着雪花,纷扬起来,世界格外的安静。
他扬手将那朵迎春花抛出了天窗外,花儿随风飞落在挡风玻璃上,嫩黄色的花瓣在风雪中颤巍巍地抖着。
眼看着花儿就要再次被风吹起,不知会随风飞到哪儿,费腾却忽地打开了车门,将那朵迎春花又捻了回来,随手丢在副驾驶座上,不去看它。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了,夹在指间,深深一吸,再轻轻一吐。
烟雾弥漫中,记忆如潮涌。
费腾和尹逸的都出生在秦皇岛北戴河边上的陆军281部队疗养院里,费腾比尹逸小一岁。
虽然俩人的父亲是战友,但他们分属不同连队,只能算是认识,并不熟悉。而部队大院又非常之大,从东边跑到西边要花上半个多小时,而他和尹逸恰好一个住在东边,一个住在西边。
他们俩人打小并不经常在一起玩,也不熟悉。
渐渐长大些,费腾五六岁时,开始跟在部队大院的哥哥姐姐身后玩起打仗游戏,满大院的乱跑后,他才注意到尹逸,那个眉目清秀、皮肤白皙、说话斯文,比女孩子还像女孩子的尹逸。
他太安静、太沉默、太整洁,与他们部队大院里的孩子格格不入,于是他备受大家孤立。
大家玩游戏时,从不叫他,而他似乎也不感兴趣的样子,总是坐在大院一角的破秋千上,拿着本书,时而看书,时而看天。
但有一次,费腾和朋友们玩游击战游戏,他到处找隐蔽点,最终跑到尹逸秋千旁的一棵树后躲起来,他发现,尹逸坐在那里半个小时了,腿上的书没有翻动一页,反而时不时偷偷瞄向大院里在玩耍的伙伴。
又有一次,部队大院里的一个哥哥从单元楼里冲了出来,一边叫一边跑,他爸手里拿着一根竹棍,她妈手里拿着一个锅铲,两人在后面追。
费腾正在家里吃鸡腿,听到动静,急忙又从碗里抓了根鸡腿,迈着小短腿跑下楼去追着瞧热闹。
尹逸依然坐在那秋千上,伸长了脖子,看向队伍奔跑的方向,费腾跑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走,一起看去!”
尹逸犹豫着,费腾哼了一声:“你不去,我可去了!”
“等等,我,我也去!”尹逸突然从秋千上慢慢下来。
于是费腾递给他一只油腻的鸡腿,道:“走,边吃边看!跟你说,可精彩了,你以前没看过吧,庞伯伯揍人最狠了,上次庞明哥被庞伯伯吊在树上揍,啧啧啧……”
“为何挨揍?”尹逸小跑着跟在费腾后面,忍不住问。
“因为打架。”
“哦,那这回呢?”
“还是因为打架,不过这回连李阿姨都上阵了,肯定是明哥打架打输了,哈哈哈,这回指定被揍得更惨!”
从那以后,他们开始熟稔起来,双方父母才发现,原来费腾妈妈和尹逸爸爸还是老乡,两家也往来频繁起来。
到了上学的年纪,但部队大院地处郊区,去城里上学太远,不方便,部队里的孩子基本都是到附近村里的小学读书。
虽然年纪小,但还是能感觉到彼此身上的差别,于是部队大院的孩子和村里的孩子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派,且时有摩擦发生,尤其是男孩子之间。
一次,费腾和村里的一个高年级的大块头起了冲突,放学后,大块头叫了四个同学来挑衅他,言语上侮辱他。
尹逸劝他,算了,现在他们人多势众,不宜和他们硬拼。
费腾虽年纪小,个头小,但天生心气高,根本咽不下那口气,便和他们打了起来。
尹逸劝阻无效,眼见着费腾被揍得无还手之力,他咬咬牙,也冲上去,和他们扭打起来。
为了救他帮他,尹逸被打得进了医院,原来他从小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那次打架差点没要了他的命。
自此,对于费腾而已,尹逸就是他的亲兄长,是过命的交情。
在他十二岁时,尹逸十三岁时,尹逸的父亲转业回浮海继承家族企业,俩个童年小伙伴就此分开。
在他十四岁时,父亲也转业了,不过是转业到了帝都的武警大队里当了武警狙击手,两年后,父亲在执行公务中,误杀人质,父亲当场便开枪自杀了。
他由于过分悲痛病倒,休学了一年。
于是,在他十八岁那年的春天,他随母亲回了浮海市。
在开学的前几天,苏岚带着费腾去尹逸家拜访探望,但苏岚一时想不起尹逸家的门牌号是1101,还是1102号。
费腾看到1102号别墅的铁门正开着,里面隐约传来一个女孩子婉转的哼歌声,听着像是天空之城的旋律。
“我去里面问问吧。”费腾将手上的礼品交给苏岚拎着,自己踏入了1102号别墅大门。
他循着哼歌声的方向走去,穿过了迎春花的攀爬的花架子,看到一个女孩的背影,她穿着件黄色毛衣,手捏着水管,朝着夕阳喷水,可以看到一道美丽的彩虹。
突然,她转过身来,将水喷在了他的身上,她却还顽皮地笑着,像极了一旁盛开着的迎春花,充满生机地娇艳。
那一刻,他才恍然发现,春天来了。
但是下一刻,他不得不将这明媚的春光尽数封藏。
他和尹逸有书信往来,大概在三年前,尹逸的信中时常提及一个叫阿静的女孩,住在他家隔壁,说她雪样肌肤,桃花双眸,秀挺的鼻子,狡黠娇俏如灵狐。
当下,看着对面女孩漂亮如桃花的眼眸,他不难猜测,她就是阿逸喜欢的女孩儿。
于是,当冷静好看的眼睛笑成月牙儿,问:“你来我家找谁?”
费腾冷冷地道:“走错了。”说完,他便转身离开,想要远远地逃离。
作者有话要说:腾哥的春天来了,哪是想封藏就能封藏住的呢,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