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五十五年。
暴雨下了一夜,雷声阵阵,像是上天发怒一样的嘶吼了一个晚上。
本来初秋的天气,骤然的冷了起来,街上摆摊的小厮都裹紧了夹棉的袄子。
谢府。
谢灵眼睛猛地睁开,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场景,心里不禁无限悲凉,更有无尽痛苦。
死了却要回来曾经的闺房,曾经的谢家老二是多么天真。
可正是因为她的天真,父兄,祖父崔家,还有她的小女儿全部枉送了性命谢灵像是从阎罗殿爬出来一样,死死盯住头顶的撒花小帐。
“姑娘醒了!”
紫衣丫鬟正要上前帮谢灵拉紧被子,就看到睁着眼睛一言不发的谢灵,欣喜大叫一声。
“姑娘可好点没有,你可急死我们了!”
看着面前年岁正好的丫头,谢灵张嘴叫了一声,“紫苏?”
声音像是被马车碾过一样,嘶哑得听不出说的是什么,可是紫苏看着谢灵的嘴型,就知道姑娘叫的是自己。
紫苏眼圈通红,两只手紧紧握住谢灵的手:“奴婢在,姑娘可算是醒了,我都要急死了。”
被紫苏双手紧紧抓住,冰冰凉凉的感觉,让谢灵心头一紧,挣扎着坐起来,环视四周。
一位青衣丫鬟挑起门帘,看着依坐在床边的谢灵,赶紧倒了一杯茶水,端到谢灵面前,嘴里念叨着:“紫苏,姑娘身体这么弱,怎能坐起来。”
看着面前最熟悉不过的两个人,谢灵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她有两个一等丫鬟,紫苏、青黛。她俩都是忠心护主、聪慧能干的丫头,都是她的生母崔氏留给她的,可是最后一个也没活下,一个死在王府,一个死在后宫斗争中。
“青黛。”
谢灵嘶哑着张口,伸手抓住面前丫鬟的手,拿着茶水的手温温热热,这一切是真的。
她没死!
“给我拿面铜镜过来。”
听到谢灵如乌啼一样的嗓音,青黛面色紧张,两步把铜镜举道谢灵面前,“姑娘,快别说话了,您这嗓子再说话就要废了。”
看着镜子里的人,因为落水生病的缘故,面色苍白,本来圆圆的婴儿肥也消减不少,眼如水杏微微发红,鼻头挺翘鼻尖有肉,嘴巴小巧,看起来稚气未脱,只是面容憔悴,显得楚楚可怜。
谢灵盯着镜子里的人,满眼震惊,这是她少女时期的模样,她紧紧捏住手里铜镜,手上青筋暴起,指节泛白。直到感受到手上传来的阵阵痛楚,谢灵低头看,白嫩纤细的手指被铜镜的边缘划破。
殷红的血珠,豆大一样滚落在床上,没入蓝色织锦缎被上,像是一朵盛开的海棠花。
谢灵毫不在意,看着刺目的红,盯着面前的丫鬟道:“现在是多少年?”
虽然声音嘶哑,但是这句话谢灵说得清晰异常,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她嘴巴里吐出来一样。
看着谢灵痴狂的模样,还有手指殷红的血迹,两个丫鬟吓了一跳,青黛赶紧把谢灵手里的铜镜夺了下来,道:“姑娘,姑娘,我知道姑娘心里苦,可也不该在自个身上撒气,您要是再不爱护自己,还有谁会护着您。”
“现在是多少年?”
谢灵再一次张口,望着面前的青黛,眼泪盈盈仿佛下一刻就要倾泻而出。
紫苏看着谢灵执着的样子,心底有些害怕,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现在是康德五十五年,姑娘。”
谢灵两行热泪终于落了下来。
苍天不负,她回来了!
谢灵紧闭双眼。
这一世她不再是别人手里的棋子,她要拼尽全力守护住她的亲人。
谢家也算得上是江南的世家大族,谢灵祖父谢施入京为官,官拜至二品大臣。
谢家有三房,大房谢灵的父亲谢玄,是谢施的原配夫人元氏所生,元氏过世,谢施续娶方氏,也就是现在的谢老夫人。方氏膝下也有两子一女,是谢家的二房谢昉、三房谢眺,还有一个小女儿谢婷,做了宁国府的夫人,只留下一个女儿白珊早早地撒手人寰。
谢家的子嗣们都很争气,大房谢玄虽然自小不爱读书,但是十二岁偷着从军,硬是靠着一身功夫成为年轻的镇国将军,皇上龙颜大悦,为谢玄赐婚,指的是名动京城的才女崔熙,生下谢灵后难产而亡,谢玄又娶了一房元氏在谢家照顾谢灵,二房谢昉、三房谢眺走的依旧是文官的路子,都给朝廷公干。谢家三房都很能干,也没分家,朝里也颇有几分实力。
因着谢灵的生母难产早亡,谢玄又常年征战在外,担心幼女无人照看,谢玄又续娶一房夫人元氏能够帮他照看大房女儿,这元氏说起来还是谢灵的外家崔家亲自帮着挑选的人。
因这件事,谢灵打小对着崔家也不亲热,觉得是崔家看中父亲将军的地位,故意塞人来拉拢父亲。
说起来,她小小年纪,如果没人提点,这些弯弯绕绕她是想不明白的。想到这里,谢灵冷哼一声,这中间谢家老太太和谢家二房可没少出力。
上一世,她觉得只有老妇人和婶婶待她是用心的,父亲娶回来续弦元氏,只会挑唆她和父兄关系。
每次谢玄回来,看到女儿越发顽劣,对着元氏与他不敬,就连着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谢安都没有好脸,只要看到他与元氏好好说话,便要阴阳怪气一番。
可是爱女心切,谢玄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女儿相处,她喜欢的只有都满足她,每次打了胜仗,皇上赏赐的那些东西,大部分银钱给了公中,首饰都是给了谢灵,可是这些好东西都被白珊哄了去。
上一世她有眼无珠,竟然傻傻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明明都是拙劣的伎俩,可她偏偏都看不明白,还好上天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这一世,她倒要看看,这些人还有些什么手段。
正想着,外头的丫鬟跑了进来,道:“姑娘,四姑娘和表姑娘来看你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白珊。
上一世你欠我,这一世我要全部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