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老夫所知,王爷家中似乎只有一位郡主?”
现生肯定是来不及了——总不能是为了同他结亲,临时认了个义子什么的? 那他可就要劝王爷谨慎考虑了! 到底年纪大了,老爷子的设想下意识地偏向于一些不那么刺激的可能。 “明面上的确如此。”
燕王如实道:“实则我这孩子也是刚找回来的,暂时还未认祖归宗对外言明。”
镇国公惊讶之余,便是恍然。 私生的! 偷偷养在外面的! 行啊!这后招儿准备的真不错,至少不必担心子嗣问题了。 镇国公看着燕王,真心实意笑着道:“如此那便恭喜王爷了。”
继而还是说道:“但结亲之事,当真没有必要,正因是彼此信任,今日方才会坐在一起——且在我看来,儿孙自有儿孙福,于亲事之上不宜勉强,老夫就这么一个孙女,只愿她能开心自在些。”
他昭昭的亲事,不该成为任何事情的筹码,这一点是无需考虑的。 燕王却是含笑问:“将军怎知一定是勉强?”
镇国公略品出了一丝不对来。 他的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了,按说王爷并非是死缠烂打之人…… 且结亲之事,说得直白些,若此番谋事能成,对他们许家自是益处颇多,王爷有此提议,想来也是为了让他能够安心往前走,可他已经表明态度,对方又何必再多言坚持?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镇国公亦只能笑笑道:“不瞒王爷,我家那丫头,如今已经有了中意之人。”
燕王便问:“哦?不知是哪家少年郎竟有这般福气?”
语落,喝了口茶,姿态闲适。 镇国公心中那奇怪的感觉愈发深重了,但还是如实答了,反正迟早是要抢的,不怕叫人知道—— “说来不怕王爷笑话,正是定南王府的世孙……”吴竣那老东西的孙子。 燕王闻言扬唇,搁下茶盏:“这倒巧了。”
镇国公疑惑地抬眼看向他。 只听燕王说道:“这正是我家那刚找回来的臭小子。”
“……?!”
镇国公赫然瞪大双眸,脑中一阵轰隆作响,或因身子过于虚弱的缘故,乍然间眼前被刺激得一度发黑——他甚至觉得自己当场就能被送走咯! 莫非是他出现幻听了? 吴家小子……竟是燕王的儿子?! 燕王的儿子怎跑去了定南王府,且做了世孙? 且怎么就这么大了?! 镇国公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乱,不,是相当乱! “阿渊是我和真真的孩子。”
燕王如实说道:“当年我请旨应战,彼时尚不知真真已有身孕,而真真早产临盆之际,京中情形复杂且危机四伏,为了保全孩子,便对外只道一尸两命,实则却被岳父带回了宁阳——” 镇国公边听边思索着。 那便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 而吴家那小子恰也正是这个年纪。 况且—— 镇国公不知想到了什么,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怪不得老夫先前便觉得这小子眉眼间同你颇有些神似!”
只是他当时哪儿敢往这上头想?! 若单单只是养在吴家还且罢了,而这可是吴家世孙…… 试问谁会让别姓的孩子承继家业?更何况这是吴家,定南王府! 然而转念一想,他想不到的,旁人自然也轻易想不到,想来这就是吴竣那老东西的高明——呸,狡猾之处了! “将军慧目如炬。”
燕王笑着道。 镇国公堪堪从这巨大的震惊中定下心神:“原来竟有这般内情在……不过,此事真相那孩子可已知晓了?”
燕王点头:“也是此次在京中见面之后方才说开了此事。”
孩子很好,也很豁达从容,并未因为被隐瞒至今而生出任何怨言,只是有一点不太好——迟迟不肯喊爹。 镇国公的神思一时有些走歪——原来吴家小子不姓吴,姓谢。 这么一来,他也不必再承受同吴家结亲的矛盾感了! “这下好办了……”老人思忖间,将心里话念叨了出来。 原本还怕吴竣那老东西不同意,打算用抢的,这下人家亲父子俩可都先后表明态度主动送上门来了,不要都不行了。 而这下吴竣虽不做祖父,却仍然还是外祖父,那就依旧得看他这个娘家人的脸色——嘿,做主轮不到那老东西,到时看脸色可少不了他的! 镇国公顿觉通体舒畅。 燕王哪里知晓面前老人的这般‘险恶’用意,只觉得那“好办”二字仿佛别有玄机在,正待问时,只听镇国公笑着道:“老夫的意思是,这两个孩子倒是当真有缘,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的确有缘。”
燕王笑着道:“想当初便是被将军阴差阳错扛回了家中,原是准备拿来给许姑娘冲喜用的,这小子注定就得是将军的孙女婿。”
镇国公听得笑起来。 看着亲家太老爷满意的模样,燕王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原本还担心将军不肯轻易松口呢。 他这当爹的,头一回替儿子办件事,若是给办砸了,回头还当真不知该如何交待。 而现下看将军这态度,也算是旗开得胜了,这儿媳妇应是定下一半了…… 至于另一半——光明正大风风光光将人迎娶过门,就看接下来之事了。 便是为了让儿子成亲,他也得好好干才行。 思及此,燕王心情颇佳。 这世间固然诸多波折磨难,但和气总归还是多于戾气,若用心去看,便不难发现身边有太多值得往前走的理由。 听着房中不时传出的爽朗笑声,秦五拦下了走来的士兵,问道:“何事?”
“启禀秦副将,周侍郎使人来问,原定今日继续赶路,然考虑到将军初愈,不知是否需要在此多歇养几日再行动身——” 秦五听了这话,遂叩响了房门。 “进来。”
屋内传来老人的声音。 秦五推门而入,将士兵的话转达。 “不必。”
镇国公起身道:“老夫的身体没有妨碍,传令下去,按原计划即刻动身!”
该谈的都谈罢了,而现下于他而言最重要的是昭昭还在等他回家,他这当爷爷的,可不能让孩子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