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丸而已!你忘记的事情,我都替你记下,再不济,我拿小册子给你记清楚,但你何苦要将自己弄成这样?”
他公子乔在北国即便身份尊贵,无人敢冒犯,可到了大启,他依旧只是个小平民。
当时在京都城中,他让南庭月三思,南庭月却固执的只身入了暗卫营。
他甚至没有过一丝想要逃跑的念头,更没有让那些人前来捉拿,而是主动请罪。
公子乔绞尽脑汁费尽口舌向他打听暗卫营究竟在何处。
但南庭月一语不发,只在黑夜悄然离去,他半月未回,自己这个舅舅便在城中找了他半个月。
等到自己在某个闹市碰到南庭月时,他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整个人宛如一个死人般被丢弃在一片脏污中。
公子乔大惊,将人带回去一路诊治,遍寻名医。
可接诊的郎中皆说他只吊着最后一口气,无论如何也是无法活过来的。
公子乔哭的昏天地暗,一个大男人平生第一次觉得老天爷残忍。
这么多年,他走遍大江南北,希望有过很多次,可失望却是更多,这次明明瞧见了人,却又无法将人平安带回。
就在他一筹莫展不知该如何的时候,只只来了。
她只是往南庭月嘴里塞了粒药丸,又替他施了针,做完这一切,盯着榻上宛如尸体般一动不动的少年,有些无奈的叹息道:“真是倔啊,何苦呢?”
只只无法对南庭月用心境,不知道他的过往,也不知道他这一路走来究竟有多艰辛。
可相处这么久,她知道南庭月过的不容易,很苦,可既如此,过往中又有什么好让他不舍忘记的呢?
瞧见南庭月在吃下药丸后,面色微微红润了一些,公子乔感恩戴德,险些给只只跪下。
只只笑道:“乔哥哥,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阿月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借着这次机会,公子乔跟只只道别。
还坦白了一句话:“我是他舅舅。”
只只眉眼微微一抬:“哦。”
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他们谁都不知道这一别就是好多年。
——
“殿下,外头又是一夜风雪,您再临窗站着怕是要受了风寒。”
女子含羞带怯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肩上也多了件披风。
南庭月望着外头皑皑刺目白雪,深思被打断,眉头也跟着蓦地蹙起。
他肩膀一抖,将肩上披风抖落,人也往旁边站去。
身后的姑娘不为所动,轻轻捡起披风再次上前。
“殿下莫要冻着了。”
女子声音娇柔,一袭雪色大氅胜似飞天落雪。
“芊芊陪伴殿下这么多年,在殿下面前竟也同寻常女子一般,总想着殿下能多瞧我几眼。”
芊芊是北国第一女使,自南庭月恢复身份回宫后便近前伺候。
平日里红袖添香无微不至。
她本以为自己和北国城中其他姑娘不一样,但没想到步步走到今日,终是难藏心底潮涌。
“真是想不到啊,这么多年了,殿下还是如往常一般还是那么不爱说话……”
“有时候,芊芊真想知道殿下心里是怎么想的……只可惜,我们这些人便是再如何努力也无法与殿下比肩。”
一直沉默无言的南庭月听到此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他眼底墨色深重,脸上表情如万年古井般波澜不惊,淡淡看了芊芊一眼,只吐出两个字:“话多。”
屋子里熏香味儿浓,南庭月丢下这两个字便转身就走。
芊芊站在原地长叹一声……
屏风后陡然走出两人,是北国皇后沈氏和当初的公子乔。
公子乔方才可是躲在屏风后,亲眼目睹了一场好戏,此刻看到那垂头丧气的女使,便忍不住轻笑。
“都说了,这世上的人在铭儿眼里只有两种,你非不听。即便是相伴多年的女使,那又如何?”
闻言,芊芊朝着两个人行礼。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乔公子。”
沈皇后再次叹息:“你起来吧。”
“让皇后娘娘失望了,在殿下心里,奴婢与其他姑娘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皇后生的娇柔貌美,一身华贵气质更是引人折腰,她道:“这并不是你的错,只是这铭儿都老大不小了,还是如此这般不开窍,他这样下去本宫也拿他没辙。”
沈乔道:“姐姐,铭儿幼时落入民间受了太多苦,自我这些年将他找回来之后,你虽一直对他亲厚有加,但他却已经无法与我们亲近。”
“没办法,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性格,咱们只能任由。你也别逼他太紧。”
皇后看着窗外漫天飞雪。
她沈柔没家世傍身,一届农女,若非早年间与北国皇帝相识,二人结了缘。
只怕这辈子也没有这个富贵命,她因皇帝宠爱,得知那平头小子是当今北国皇帝后,便被接入宫中。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以至于沈柔背后的娘家人也跟着尊贵起来。
她从美人做起,一路升阶品,就在她入宫的第二年,太医诊出有孕。
那本该是最高兴的一年。
但沈柔却在深宫中处处受限,被人算计,好不容易等到平安生子,却在皇子长到两岁那年,皇帝前往西疆平叛。
平日里端庄娴熟的皇后成了面目可憎的样子,她安排人将小皇子偷走。
当时,北铭不过才两岁,皇后心狠手辣,让自己身边的嬷嬷将那个狐狸精的孩子偷出宫摔死。
但那嬷嬷见两岁稚子无辜,自己也在那一时动了私心,不想在宫中了却残生,故此将小皇子偷走后并未摔死,而是带着他一路颠沛失了踪迹。
等到半年后皇帝归朝,却发现沈柔奄奄一息,自己疼爱的皇子也离奇失踪。
皇后手段了得,将整件事情的痕迹抹干净,她最后不过得了个失察之罪。
但沈柔确确实实丢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即便事后皇帝痛心疾首,下令彻查此事,也派人宫内外寻找,但始终没有音信……
众人从一开始的尽心尽力到最后的懈怠敷衍,以至于两年后便不再有人为了此事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