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梁萧进入京城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备受震撼。
所有大梁军民都认为,秦风只是找个借口断绝投降的可能,毕竟女帝是他的妻子,大梁江山断然不能拱手让人。
可梁萧来了,他又给了两杯酒……
而他们接受秦风与芷柔的恩惠,也不敢出声劝阻。
“这钱和田地我们都不要了,还给摄政王,放过安国侯吧!”
良久,终于有百姓忍不住举手哀求。
秦风依旧无动于衷。
梁萧身后的众人反应不一,但无一例外都是怒容满面。
如果不是梁萧在来之前反复叮嘱他们不可冲动,他们已经翻脸了。
“大梁帝君,我们安国侯带着诚意前来,只希望两国一统,让军民免受战乱之苦。您如此强人所难,真的合适么?”
梁萧身后的幕僚们努力以最平静的语气质问。
秦风没有回应,只是与梁萧对视。
“侯爷,不能喝!”越擎天等人纷纷劝阻,却被梁萧拦下。
在包括秦风夫妇在内的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梁萧迅速拿起其中一杯酒,一饮而尽。
“真的喝了?!”
台上传来的惊呼声,迅速惊动周围交头接耳的居民,无数人瘫跪在地,失声哀嚎:“安、安国侯……”
他真的喝了!
“哈哈哈!”
秦风只是仰天大笑数声,神情悲哀,举起另一杯酒一饮而尽,随后与芷柔起身,走到台前。
“这两杯酒,其实不过只是普普通通的一醉百年,没有毒药。”
秦风一声宣布,全场为之哗然!
周围军民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无数人虚脱一样瘫坐在地,胸口剧烈起伏。
刚才那一刻,他们经历了今生罕有的恐慌、担忧。
“这……”早已满头大汗的公孙定军等人面面相觑,再看向梁萧,不禁佩服。
“陛下旨意:大乾天将军,安国侯梁萧,以无敌之姿领兵南下,却为大梁军民安危计,招降安抚,冒死南下,入我大梁,饮我毒酒,足见其心,无愧圣名!自今日起,大梁举国归顺大乾,十四州军民皆为大乾子民,永不复叛!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随着黄门开腔,大梁军民反应不一,但都是心情复杂。
百年分裂,最终竟然是如此不可思议的结束。
秦风这才牵着芷柔的手,坐回梁萧对面,望着梁萧,满怀敬意。
“从今往后,数千万军民托付于大乾,托付于大乾圣皇,托付于你。”
梁萧点头道:“他们都会成为大乾子民,乾族一员,无论先来后到,永远不分贵贱。”
秦风含笑点头,片刻之后,又拿起酒壶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酒,语气诚恳。
“除此之外,我仍有一事相求,我的子嗣尚未成年,妻儿一并托付于你。”
言讫,秦风举杯便饮,却不料迎面一个酒杯飞来,正中他手里的杯脚,酒杯向着梁萧的方向倾倒,酒水洒了一桌,隐约能闻到酒香。
众人大惊!
原来是梁萧随手朝他投出手里的酒杯。
秦风吃了一惊,又从腰间拔出佩剑,便要自刎。
“摄政王!!”
不等梁萧出手,秦风身边的叶成秀眼疾手快,以右手将秦风的右手牢牢制住,见秦风仍在反抗,又以左手抓住剑刃。
秦风见叶成秀左手抓剑,担心剑锋伤人,也不敢再动,只是叹息:“何必,我意已决。”
“摄政王!”
程青等大臣面如土色,纷纷上前,探视情况。
芷柔只是黯然垂首,悲痛欲绝。
梁萧身后众人也纷纷劝道:“阁下归顺有功,不必自寻短见!”
秦风正要回应,梁萧终于开口了。
“你可知道我为何会来大梁?”
秦风只是望着梁萧苦笑。
“因为我知道,就算我梁萧不来,大梁依然会归顺,但你秦风与芷柔一定会死。”
话音刚落,越擎天等人恍然大悟!
真正的毒酒,在酒壶里……
这秦风根本就是死志已决,只是在给他们的安国侯铺最后一条路,让大梁军民心服口服啊!
终究还是安国侯了解他!
这一刻,众人羞愧万分,纷纷好言相劝。
秦风语气坚定:“江山易手,九泉之下无颜面对先帝。门阀之人,过半死于我手,少数无辜仍做百姓。我如今一身罪孽罄竹难书,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背负一切罪孽与骂名离去,留下一个没有门阀作乱的朗朗乾坤,让大乾可以尽快修复百年裂痕。其实,你早就为自己定好今天的结局。”梁萧叹道。
这一刻,叶成秀与程青恍然大悟,当场瘫跪在秦风面前,悲痛不能自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您这是何苦呢!”
叶成秀悲从中来,抬头望向梁萧,口中反复说着:“谢谢、谢谢!”
最了解秦风的人,终究还是他梁萧啊!
现在叶成秀总算明白,为什么梁萧要问他慕玹的事。
原来,从得知此事之后,秦风便已痛下决心,背负所有,其后所作所为无不是在印证这一切!
不计代价,将世家门阀鱼肉百姓者屠戮殆尽,唱黑脸。
等梁萧接手大乾,予以安抚招降,唱白脸。
如此两国一统,兵不血刃,也名正言顺,大乾国还能因此博取大梁军民的好感……
然而梁萧兵锋南下,大乾国讨伐的口号只是大梁毁约入侵,唯独没有声讨秦风弑君篡位,这一定也是因为梁萧的维护……
秦风摇头道:“我并没有你想得那般伟岸,真正能背负苍生、开万世太平的人只有你,你也一定能善待我妻儿,而我已完成我的使命,无须留恋,还望成全。”
众人默然悲戚。
梁萧微笑道:“可惜,你做了这么多,却没能领会,当年武帝与我密谈制度,为何会让你参与。”
秦风一愣。
“你真的以为,只是因为你是他最信任的人?”梁萧问道。
“还请明言!”秦风的语气终于多了几分急切。
“信任只是其一,并不是真正关键。真正的关键在于:因为你是秦风!”
闻言,秦风呼吸一滞,无言以对。
正因为你是秦风!
这是慕承时常对自己说的话……
“在他心里,你无可取代,地位比我只高不低。你自幼博学多才,恪守忠臣之道,甚至可以愚忠。但你是秦风,你有着过人的智慧,你比常人更懂得变通。即使一时困顿、落魄,你终究也能醒悟。”
“你无法理解武帝与我爹的思想,内心甚至是抵触的,因为这与你寒窗苦读的目标截然相反。但因为你是秦风,就算无法理解,你依然能够矢志不渝,贯彻武帝的信念,为实现他的愿景铺路,所以你现在将脆弱却已变得安全的大梁交给了我。”
秦风低头不语,右手捏紧自己腿上的袍子,浑身颤抖。
“一走了之,并不是你该做的,只能愧对先帝,镇国侯,你的使命尚未结束。未来的乾族将主宰这片土地,开创千秋伟业,而这片土地还需要你,这个民族同样需要你,不可或缺。”
“你来看看这些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