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酒味道涩苦，后劲儿猛。
李云两三杯下腹，脸色涨红，他酒量没关廷彦十分之一好，上头之后，话也变多。
小半辈子都干刑侦，没其他市井话题，开始侃一些大案悬案，都是解密后的，未解密的，只有内部人员知晓。
有几桩程莹也耳闻过。
关廷彦饮酒时，一言不发，这男人心思重，尤其那双眼睛，像犀利的鹰隼，深沉又野性。
席间，李云不可避免提到柯五柯炳坤。
他说当年柯五势力太猖獗，滨城几乎所有的会所，夜场，乃至地下钱庄，赌厅都是他的恶势力范围。
南码头港口，他曾藏过一艘潜艇用以贩毒，载重1.5吨，与各地贩毒团伙交易额高达上百亿。
柯五手下马仔人数最多时，有三千五百多个，遍布华南各省各市，洗钱，人口买卖，权色交易，毒品工厂，笼络高级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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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算得上，无恶不作。
最高机关领导下省视察，柯五狂妄到胆敢当街别车超车。
众怒之下，联合军警设立专案组要将他绳之以法。
但涉案范围太广，牵连的官商太多，其中有几位身份特殊，十足十位高权重，市公检机关没权限查办，级别不够，递交到省里三大机关。
全都不了了之了。
李云吭哧吭哧喘气，“柯五的罪，单拎出任何一件，都够吃枪子儿的，这世道规则就是这样，迫于官威，也是为了保住领导脸面，抓到也只能撂人，动不了。”
程莹唏嘘，“他手里有命案，也办不了吗？”
“混黑的，谁手里没攥几条人命。”李云表情不屑，“一百个混子能出一条混混龙，一百条混混龙才能出一个黑头目，柯五有点道行，狡诈，阴险，又是亡命徒，三十六计算给他玩儿明白了。”
她愤懑，“难道任由他逍遥法外吗？杀人偿命，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李云抬手示意她别太激动，程莹抿唇，在桌底下摸索着，握住关廷彦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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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握，掌心干燥，因为喝了酒，温度甚至有些滚烫，烫进她心窝。
李云续了杯酒，“柯五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光是这一点，关董比我本事大。”
他掷杯朝向关廷彦，十分有耐性的等待片刻，男人才端起手边的酒杯，与他轻碰了下。
“我听说，关董让手底下的人卸了柯五那半截断指，在他身上还留下三个枪窟窿？”
程莹一惊，侧头，关廷彦表情淡漠，似乎李云说的这一切，与他毫不相关。
可她心惊肉跳，“真的吗？”
“真假不重要。”关廷彦握紧她，话锋毒，姿态却从容，“无论谁出的手，都是柯五应受的，他猖狂这么久，死敌也多，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不是这个道理吗李局。”
两人四目相对，片刻的死寂，李云率先大笑，笑得勉强，“是这个道理，都说生意人，最讲求回报率，关董如今地位显赫，是不会以身涉险的。”
关廷彦腔调森寒，故意不给面子，“那倒也未必。”
李云当即脸色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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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莹感觉出来，没聊两句，两人之间那种互相试探，不对付的气氛，掩不住了。
“菜都快凉了，我一个人吃不下这么多，总不好都浪费。”
她招呼大排档老板再端杯热水来。
茶不宜喝太多，特别是她怀着二胎，喝多了晚上也睡不着。
程莹有一句没一句，探问姚氏两家公司的事，李云态度很坦诚，知无不言，他也直说了解情况可以，要帮忙减轻什么罪罚，实在做不到。
她表示理解，不强求。
中途，这位李局长挂了三个电话，准备挂掉第四个时，被程莹劝阻。
李云说了句抱歉，起身到门外去接。
“廷彦，我觉得李局长人不错，但你好像不喜欢他？”
关廷彦勾起一边唇角，“有吗，他又不是女人，谈什么喜欢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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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他之间，这么别扭，是因为以前关家的血案吗。”
他嗯，转动着婚戒，“老爷子器重他的能力，我却觉得看走眼了。”
程莹明白，关家横生祸事，打击不小，心中有怨气是难免的，柯五不是，善茬，是个硬茬，毒蛇恶龙，不是那么轻易能斗得垮的。
…
李云接完电话，神色变化，严肃又紧张，他说局里有情况，需要他主持大局，酒不能再喝了，下次补上。
程莹表示理解，起身送他出大排档，路边停着一辆警车，司机递出叠放整齐的警服交给他。
李云上车前，忍不住对程莹提醒，“程小姐，柯五是关家心结，廷彦又是很会藏事的人，我怕他会有出格行为，你作为他枕边人，在关键时刻一定要劝他悬崖勒马。”
她心头一跳，“李局是说廷彦…你是掌握什么证据了吗？”
他扣好风纪扣，“暂时没有，我只是有这个担心。”
程莹松口气，心不在焉应他几句，等警车开走，关廷彦走近她，眯了眯眼，“都聊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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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醉酒，站在不远处抽了支烟，是李云在桌上递来的支，双倍烟丝的大重九，味道又苦又呛。
“程氏的事，姑姑催得紧。”
扑面而来的烟味混着黄酒淡淡的药味儿，程莹轻推开他，“你臭死了。”
关廷彦挑眉，贴更近，“嫌弃我？”
他长得实在高，都说怀孕会二次发育，程莹自觉自己长了几厘米。
平视时，视线却只能落在他衬衣第二颗扣子，她被迫扬起头说话，“你有没有事瞒着我？”
郑重其事的语气，关廷彦眉峰凛冽，半晌才启唇，“有，挺多。”
程莹一噎，以为他遭质问，多少会心虚，哪知沉得住气，坦诚得教人没了脾气。
“比如呢？你有没有一些不好的念头。”
“怎么算不好？”霓虹划过他漆黑眼底，他双臂环住她肩膀，程莹栽进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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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胸肌太硬，她脸颊碰得生疼，“有什么念头说什么。”
他低笑，流里流气，“想弄小孕妇，算吗。”
程莹全身跟过了电似的发软，脸顿时燥红，她垂头，闷声闷气，“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