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立神色空洞，心不在焉，迎面撞翻服务生手里的托盘。
热汤泼洒在他胸口，脖颈以下烫得红辣，也浑然未觉。
程莹目睹全程，引陆太太入席后，走到他跟前，“席小公子受什么刺激了，路都不看，直接往上撞。”
服务生战战兢兢递上白帕，被席立一把推开，疼痛令他更清醒，“我找廷彦。”
她接过帕子，递他手里，“你还是先处理烫伤。”
席立心里千愁万绪挤压着，“你就告诉我关廷彦在哪。”
他语气不耐烦到极致，程莹一头雾水，扔回白帕，“自己去找，有气也冲他撒。”
席立回过点神，察觉情绪语气都不对，想解释赔礼，程莹没给一点机会，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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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半分钟，关廷彦从楼梯口拐出来，他撅断烟蒂，遇到进出宾客上前祝贺道喜，也会停下来寒暄几句。
周遭各界人士来来往往，唯他风度鹤立鸡群。
席立就站在厅外等，还没处理胸前汤渍。
一条青菜挂他夹克拉链上，还在淌汤水，关廷彦伸手揭下，挑眉，“惹女人了？”
他上衣湿哒哒，脸色也不好看，更像是被人泼了菜汤。
席立回国挂着席氏传媒总经理虚职，入夜就进各大会所花天酒地。
倒是不会玩出格，带着工作任务去的，席立心里有分寸。
传媒娱乐业需要四处挖掘新人，前段时间他还在夜总会签了两个盘亮条顺又听话的陪酒小姐。
一经公司包装，媒体造势，现在那两位小姐已经跻身流量小白花之列。
横空出世的爱豆偶像，多半都是这套流程进入大众视野的，荧幕前装傻卖乖，讨好观众，私底下其实比谁都豁得出去，更不择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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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立吞咽唾沫，“可能是惹到你老婆了。”
关廷彦睨他一眼，“程莹泼的？”
“那倒不是，她还好心问候我。”席立脱下外套，抖了抖，“我没领情。”
他冷言冷语，“那你活该。”
要换以前，席立早就三两句怼回去，现在明显是蔫了，他其实自己都搞不懂，纠缠十年未果的感情，如同碎裂成网的镜子。
破镜何需重圆，破镜又怎能重圆？
跟江桢桢两年之后，匆匆一面，心尖尖上那股肿胀到刺痛的感觉，无非是证明他爱过。
歌词里不还唱吗，爱是一种痛觉，爱情是自己先疼的。
关国栋一身军装到场，让整个周岁宴宾客间的气氛瞬时到达顶点。
席上的觥筹交错瞬时活络起来，程莹被领着一桌桌敬酒，她再三跟关廷彦强调自己酒量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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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桌就算干完一杯白的，她也根本不会醉，更何况是度数没那么高的红酒。
关廷彦犹如东风射马耳，什么心思诡计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认定程莹就是嘴馋。
不满每天喝苦哈哈的汤药，想要借着这种场合放肆一回。
放肆是可以放肆的，他占有欲作祟，程莹醉酒后唇色都比平常红润动人。
那种迷迷瞪瞪又艳绝人寰的模样。
唯他能独赏。
还有一重顾虑，只关廷彦一人知道，她身体早已大不如前。
程莹敬完一圈酒之后，整个人面色阴沉，笑容都是僵在嘴角的。
最后一桌敬到陆太太，两人私下联络颇多，交换养娃心得促进了相处的友情。
陆太太看过关霜照片之后，特别直接，说能不能安排娃娃相亲，给她五岁多的大儿子，关霜长大之后肯定漂亮，吸引舔狗无数，既然都要舔，那就从娃娃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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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莹当时没拒绝，她想孩子才一岁，日后变数这么多，谁能干预。
再说陆太太五岁的大娃陆君，长相其实也不赖，陆董北方人，中年没发福前也是仪表堂堂，衣冠楚楚。
陆君还很懂事礼貌，坐在陆太太身旁不吵不闹的，见到程莹敬酒杯子里一汪胆汁儿般的汤水，递上了自己甜滋滋的饮料，“程阿姨，你喝我的这个吧，药很苦的。”
就连五岁孩童都知道她苦，身后正跟人推杯换盏的男人却全程让她敬中药。
程莹心里委屈，面对陆君仍旧展开笑颜，“君君真是绅士。”
陆太太乐呵呵开起玩笑，“陆君，别叫程阿姨，这称呼多生疏，应该叫岳母娘。”
陆君果真脆生生叫了岳母娘。
程莹唬了一跳，哭笑不得，“陆太太，我可受不起。”
陆太太哈哈笑，笑得脸色通红，摆手说不打紧，小孩啥都不懂。
打趣的话，两人都没放在心上，关廷彦与外省一位合作商聊完，冷不丁开口，“谁管你叫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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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太太喜欢霜霜，想跟我订娃娃亲来着…”
男人眉头一锁，神色相当正经，“不许。”
她执着杯，微怔，“你不许什么。”
男人斩钉截铁，“订娃娃亲不许。”
所有席桌都敬了个遍，程莹把药杯塞回他手里，她心里憋着气，口苦得很，懒得解释。
倒是陆太太被吓了一跳，那只是她私下与程莹的玩笑话，还没想到关廷彦爱女如此，赶忙起身多解释了几句。
程莹溜到邱欢那桌，怕她空腹太久肚子痛，邱欢专程为她留了几口鲥鱼，少见的长江江鲜。
鲥鱼为保留其鲜美特性，只用葱水煮过，浇上特制酱油就摆上桌。
她原本也有食欲，只是鼻子灵敏，味道一股淡腥味儿的一刹那间。
胃里翻江倒海，连带着头也晕眩片刻，她捂着嘴干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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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欢帮她顺着背，“莹莹，你这是怎么了？”
挨过不舒服，她泪眼婆娑，“这鱼腥，又喝了药太苦，被冲得直犯恶心。”
邱欢没多想，对着走近的关廷彦问，“大中午怎么又给莹莹喝中药？”
他递给程莹纸巾，“妈，药比酒好。”
话刚说完，程莹只觉得刚喝下去的中药也要返上来，她急急往卫生间跑。
关廷彦紧随其后，“难受就请医生。”
她摆手，一句话说不出口，拐入女厕，大吐特吐。
男人驻足在门口，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
关琅关霜坐着婴儿车被推出来，不少太太女眷围上去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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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瞧不要紧，关霜怕人，哭得稀里哗啦，她越哭，模样越是可爱惹人怜，大家就越是要逗她。
罗姨想把她抱回去，哪知关霜不领情，谁伸手摸她，她都抵触。
猫儿似的哭声，旁人听起来觉得可爱，其实她已经精疲力竭，关国炯炯目光扫过大厅一周，没见到那一双此刻在他眼里，不算称职的父母。
他大手一挥，招呼警卫员把关霜带过来。
关老爷子一发话，围观的宾客女眷都散了，逼仄危险一解除，关霜栽进爷爷的怀里，手指死死拽住他的肩章。
这让关国栋很受用，他本想让关琅也过来。
同一胎生，性格却是大相径庭，关琅那小子早就摇摇晃晃，跑去找年纪大一点的小朋友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