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初歇,雪压枝头。
前面少年似乎不知疲倦,飞奔在雪地里,许是功力还不够,不能做到踏雪无痕,脚丫子落在雪中,踩出深深浅浅的脚印,还有少年呼呼的喘气声。
然后看见他吱呀地推开某间院子的远门,抖落下门框下的一层积雪,簌簌而落。
而在其上百步后,苏玄慢慢踱步跟在后面,脚下如无物,所过之处,雪地上了无踪迹。
他没有着急跟上,而是带着一种即将要离开的心态,慢慢地欣赏此时的风景,心中感慨万千。
自从出了白帝城,他一步未停,身上背负着许多谜团和承负。
眼下也即将踏上遥远的征程,未来如何,谁知道。
酒喝不尽,嗑唠不完,即将山川美景近在眼前,但他也只是一个匆匆旅者!
心中思绪纷飞,慢慢地,他来到了那间庭院前。
收回思绪,定住身,推开门,嘴上挂起一抹温和笑意,走了进去。
进门去,便看见一对母子站在屋檐下。
少年长得虎头虎脑,母亲则是恬静温婉。
在这白色天地中,有一种独特的祥和美好。
只见少年南宫景双臂正齐举着,手上托着一件方块状的物事。
美妇人萧氏轻轻看了一下推门而进的苏玄,眼中眸光有点潋滟,随后赶紧低下头,轻轻推了一下儿子的肩膀,口中轻念一声—
“去吧!”
南宫景便慢慢吞吞地托着手里的物事迎着苏玄上前走了几步。
走到跟前,仰起头来,眼睛努力眨了眨,嘴巴欲言又止,想说什么话又没说出来。
最后便干脆低着头,把双臂抬高,把手上的东西往苏玄眼前递了过来。
苏玄微微低头,眼神落在南宫景手上托举的物事上,抬手捏了捏。
眼神一挑,有些惊诧。
这赫然是一件崭新的素白色长衫!
细细看了看缝口的针线,很整齐,封口处还有细微火烧线头的痕迹。
他很快会意到什么。
“这是你娘..”
苏玄忍不住有些惊讶,先是快口说了一声,然后马上抬头看向南宫景身后的美妇人,眼神意外道:
“夫人亲手缝的?”
萧夫人面容忍不住烫了烫,但没有扭捏作态,略往下的眼神定了定,然后走上前来,亲手把那衣裳从儿子手中拿了起来,强装镇定地将衣服展开,低下头来默默地往苏玄身上比了比尺寸。
苏玄被夫人这般举动弄的没有多想,只是心里有某种太久没有体会过的温情流过心底,很是配合地伸直手臂,让萧夫人比量。
“你马上出门在外,需要新衣裳,我看你的穿着,知你平日里喜欢白色,就做了一件白衫。”
“衣衫虽薄,但出门路远,希望你好生珍重,我一家子会感念你,祝你平安!”
夫人低头轻轻说着,似乎没有了之前的刻意疏远,只有一种温声的叮嘱。
苏玄微低头,看不清萧夫人此时的神情,只有对方挽起的发簪跳脱出来的几根发丝,轻挠着他的下巴。
而他即将远行离开的消息才刚散布开来,想来这件白衫是萧夫人提前就做好的。
想起前日对方手中缝着针线,还以为是在给南宫景裁剪新衣,原来是给他做的。
就是有点奇怪的是,自己的尺寸萧夫人是怎么知道的,不过他也没有过多去想,只是这种被人惦记的感觉,有点奇妙!
“谢谢夫人!”
他点点头,表示感谢。
说完,接过萧夫人手上的新衣裳,一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手。
夫人愣了一下,向上瞥了一眼苏玄,见他这眼神清澈,就默不作声地松开,用手挽了一下鬓角散落的发丝,然后往后退了一步,把空间让给已经眼眶微红的南宫景。
苏玄接过衣服后,直接往身上一拍,一道光芒在身上一闪而逝。
下一秒,崭新的白衣已穿在他身上。
白衣,银绣,玉腰,配上这天地涂白,一时风景!
苏玄看了看上下这身,心情很好,看了萧夫人一眼,微微拱手。
“很合身,再次谢过夫人。”
他笑了笑。
萧夫人回点了点头,然后往斜边上瞥了瞥。
苏玄顺势挪过视线,看到了满含不舍,眼眶努力睁大,努力忍住的南宫景,微微一怔,随后洒然一笑,朝他招了招手。
“你师父要见你这幅样子,估计要好好训你一顿。”
“江湖男儿,哪能这幅作态。”
南宫景知道苏玄要走后,就又有种主心骨被抽走的感觉。
之前的日子,基本上都是孤儿寡母,姐姐南宫青叶短暂出现又消失,只有苏玄在他们母子俩每次落难时,出现在紧要关头。
小小年纪吃了很多苦头和嘲讽,表面看似坚强,实则内心非常依赖。
就像前文说的,苏玄的出现,似兄似父,填补了这个少年心中的一些空白。
所以苏玄即将要离开,南宫景心里很难受。
他乖乖地听苏玄的话走过去,一声不吭。
苏玄这时抬起自己的右手,伸出一根手指,往自己眉心一点。
“叮”
犹如金铁声发出。
随后苏玄手指一拉,一点金光从眉心渗了出来。
金光宛若一颗豌豆大小的金粒子,神光熠熠。
苏玄接着直接将这粒泛着神光的金点点入南宫景眉心。
只见南宫景小小的身体顿时一震,接着身体里响起某种如同道音的奇异共震。
最后他的瞳孔内,更是出现金光闪耀,细眼去看,赫然是一连串细密的金光文字在他瞳孔里如浮光掠影般闪过。
像是有某种巨大的信息一股脑充斥入其脑中,最后南宫景这小小少年似乎承受不住,直接闷哼一声后晕了过去。
“景儿!”
萧夫人见状,连忙一惊,冲山前来扶住自己儿子。
苏玄却说:
“无妨,只是昏睡了过去,我在他心里种下一颗种子,希望再见时已经开出花来。”
“夫人,苏某便去了!”
说着,哈哈一笑。
笑声回荡在这片天空,震动周围山林,从树上落下簌簌白雪。
视野再回到下面,庭院空地上只剩下萧夫人扶着昏睡的儿子,茫然看着天上。
“保重!”
她嘴里轻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