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雲昭正在家中的院子里晒药材,看到先前跪求他的小丫头又来了,眉头轻蹙。
“郎大夫……”钱水珠站在门外,小心翼翼的探头往里看,“我…我能进来吗?”
郎雲昭蹲着没动,继续翻晒他的药材,“有事就说。”
钱水珠往院门里走了一步,才道:“郎大夫,我阿姐身子没好利索,您明天能去家里再帮她看看吗?”
郎雲昭很想回一句:不去!
只是,想到小丫头先前可怜巴巴的模样,他到底是心软了。
“明早我会过去。”郎雲昭说完,便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钱水珠愣住了。
“您…您答应了?”村里人总说郎大夫不近人情,像个狼崽子,没有作为医者的仁心……
可是,她怎么觉得他是个好人呢!
郎雲昭不耐烦的回头瞪她,“还不走?”
“我……我现在就走。”钱水珠恍恍惚惚的来,又恍恍惚惚的走了。
回家的路上,钱水珠的心情异常的好。
休沐归家的柳东篱半道遇见了钱水珠,高兴的朝她跑去,“水珠妹妹!”
钱水珠停下脚步,看到朝她跑来的柳东篱,露出腼腆的笑容,“东篱哥。”
柳东篱上下打量她,眉头皱了起来,“你又瘦了。”
说着,他朝四周看了看,发现没人,才从竹制的书箱里拿出一包东西。
“这是我给你买的点心,还有一个鸡腿,你拿回去自己吃,别叫你继母和钱金宝那个坏蛋发现了。”
钱水珠闻到了烤鸡腿的香味,犹豫着要不要接,手里就被塞了东西。
柳东篱看着她道:“拿着吧,回去跟你阿姐一起吃。”
犹豫的钱水珠这才把东西往怀里藏,轻声道:“东篱哥,谢谢你一直照顾我们。”
“不用谢。”柳东篱叹气。
他哪里想照顾她们了,他只想照顾她!
可恨水珠妹妹有个那样的继母。
前年,他好不容易说服阿娘上门提亲,再把水珠妹妹接回家里养着。
哪想崔氏狮子大开口,竟说要把水珠接走可以,聘金要五十两,气得阿娘回家还把他臭骂了一顿。
家里能送他上学,不代表事事都顺着他。
想到此,柳东篱不免气闷又心疼:“水珠妹妹,你快些回去吧,莫叫人发现你带了吃食。”
“嗯。”钱水珠有许多话想和他说,可心里也担心阿姐。
于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以及一身满是补丁的衣裳,柳东篱心更疼了。
水珠妹妹小时候珠圆玉润,可爱又讨喜,现在却被崔氏养成这般骨瘦嶙峋的模样……
不行,我要回家说服阿娘再去提亲!
钱水珠匆匆赶回家里,入门却遇到了崔氏生的儿子——钱金宝。
“贱丫头,你怀里藏了什么东西?”钱金宝拦住钱水珠的去路,伸手就要往她怀里摸,被赶来的钱海盈给挡住了。
“男女授受不亲,就算是姐弟,你这样的举动也是不对的!”何况,这个弟弟可不是亲的,是崔氏和外面的男人所生。
原主的爹就是知道了这件事才被活活给气的吐血后,便一病不起。
后来,原主无意中看到崔氏给亲爹下药,又偷听到他们的争吵内容,这才被崔氏下了毒手——敲晕推进河里淹死的。
被挡开的钱金宝非常生气。
他在这个家里素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忽然被钱海盈反抗,怒了,“贱丫头,你敢拦我,看小爷不打断你的腿!”
只见他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而后从柴火堆里抽出了一根手臂粗的棍子,指着钱海盈姐妹道:“现在把东西给我,小爷还能对你们手下留情!”
明明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可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叫人看了只想一拳揍死他。
“小小年纪就那么凶悍、恶毒,不知道书院的先生知道了,他还会不会收你这样的学子?”钱海盈这番话,终于把崔氏从屋里“请”了出来。
“金宝,回屋里看书去!”崔氏眼眸冰冷的看着钱海盈,唇角带着一丝讥笑——
“她们的东西有什么好惦记的,一会娘给你杀一只鸡炖上!”
钱金宝气闷的把木棍狠狠摔在地上,啐道:“你们给小爷等着!”
这一幕引来了钱海盈的嗤笑。
她看着崔氏,“继母,弟弟如此顽劣,还不尊重自家姐姐,你可要好好教育一下才是。”
“你们可不是我姐姐!”钱金宝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眼神恶狠狠的瞪着钱海盈。
崔氏听了这话非但没有说啥,反倒笑了起来,“有些人啊,以为知道了点什么,就开始狂妄起来,也不怕噎死!”
钱海盈听出崔氏在威胁她,却笑而不语,拉着妹妹进了她们住的低矮茅屋。
茅屋靠近厨房,冷天倒是暖和,夏天却闷热的如烤炉一般。
好在如今正值初春之际,茅屋住着还算舒服。
“阿姐,这是东篱哥给我的。”钱水珠进了茅屋后,立即拿出柳东篱送给她的东西。
钱海盈闻到了肉香味,咽了一下口水,“你——你谢谢人家了吗?”
本想说“你怎么又拿人家的东西”,奈何肚子不争气,她只能改口。
打开油纸包,看到里面躺着八块米糕,还有一个烤鸡腿,钱海盈咽了咽口水,“水珠,咱们分着吃了吧。”
这东西留着也是不安全,还不如姐妹俩一起分食了。
此时,回到家的柳东篱再次提起要把水珠接回家里的事情。
结果可想而知,又被他娘狠狠数落了一顿。
明月当空,夜莺轻啼的深夜,钱海盈被肚子里的一阵绞痛惊醒。
是的,她闹肚子了。
妹妹心疼她落水生了病,把大半个烤鸡腿都给她一个人吃了。
显而易见!
没啥油水的肚子忽然改善伙食——遭罪了。
钱海盈爬起来,本想推醒妹妹陪她去茅厕,想了想,还是作罢。
小丫头白天照顾她也辛苦了,晚上就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如此想着,钱海盈摸黑下了床,趿拉着一双草鞋开了门,朝后院的茅厕走去。
好在今儿十七,天上的月亮依旧亮堂堂的,不然她都要担心自己会不会掉进茅坑里。
舒解一番后,钱海盈神清气爽的往回走。
之前黑灯瞎火的正屋,这会儿却亮起了灯光。
好奇心使然,钱海盈悄悄走到窗户下,就听见里面传来崔氏和一个男人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