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纪念那一刻自己五味杂陈的心情,安澜后来把这只幼崽命名为“笨笨”,同时也是希望蹭个玄学,好让它在接下来三年里朝着反方向发展。
梦想总是要有的。
至于能不能实现......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左边有圆耳朵,右边有笨笨,前面还站着毛毛,安澜觉得这个阵容对幼兽来说差不多够用了,就开始全力经营盟友关系,不再关注其他大白菜。
四只幼崽除了吃饭时间和睡觉时间整天腻在一块,要么是做游戏,要么是探索世界,母兽们也不是瞎子,看得清清楚楚,想察觉不到都难。
母亲和表姨都表现出了一种暧昧的纵容,毕竟它们一个认为自家数量占优,一个认为自家年龄占优,都不觉得幼崽会吃亏。更重要的是——都在底层了,再差还能差到哪去,挖地洞吗?
笨笨的母亲就不一样了。
这头雌性斑鬣狗今年四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虽然没有加入政治联盟,但也有一棵枝繁叶茂的血脉关系树可以借势。它认为自己完全够格取得更高的地位,现在却可能被两个游离在外围的闲人“拖后腿”,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然而它实在低估了习惯的力量。
这个年纪的幼崽关是关不住的,不下狠手的话揍也很难揍服,笨笨和三个小伙伴玩熟了,见缝插针都要往外跑,让年轻的母亲头疼不已,最后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三只壮年雌性就这样不情不愿地蹲在一块,明明是在风口乘凉,那飘荡的鬃毛却硬是被吹出了一股“寒叶飘逸”的感觉,看着很有几分萧索。
安澜对此无动于衷。
开什么玩笑——她现在可是一只斑鬣狗啊。
要活得下来、活得长、活得好,就要把“利他行为”这四个大字从脑袋里扣掉,最好再在每个脑回路上刻一行“不要问我能为你们做什么,先问问你们能为我做什么”。
再说了,这个年纪的幼崽东奔西跑,死亡率很高,既然都是要玩,和别人玩还不如和她玩,至少她能提前一步察觉到危机的降临。
三周后发生的一件事验证了这个论点。
当时正好有一个斑马群在附近的一个水塘边上活动,因为站在公共巢穴里就能看到猎场,那次追在狩猎队身后的除了亚成年之外还有许多四到十个月大的幼崽。
斑鬣狗氏族兵分两路。
一队由黑鬃联盟做主力,目标是正在饮水的落单马驹;一队由女王和它的盟臣做主力,目标是一头走路摇晃、浑身上下散发着病气的母马。
尽管部分动物爱好者误以为斑鬣狗是只会捡漏的食腐动物,但斑鬣狗的食物构成中绝大部分其实都是狩猎所得,并且它们的团猎成功率十分惊人,远远超过狮群和非洲野狗群创造的数据。
斑鬣狗没有狮子老虎那样一锤定音的扑杀能力,但却有着极为强大的长距离追踪能力,往往可以把猎物追到体力耗尽,某种程度上和安澜曾经穿过的北美灰狼颇为相似。
这也是人们常常拍到“活吃”猎物的原因——
大型动物倒地前斑鬣狗很难咬到它们的喉咙,就算咬到了也无法通过大型猫科动物习惯的锁喉手段造成击杀;哪怕猎物因力竭或失血过多倒地之后,斑鬣狗追求极致的进食速度,也不会浪费时间去补一个“仁慈”的锁喉。
飞在高空的秃鹫总是把每一场杀戮广而告之,接到它们的信号,狮子、非洲野犬和其他掠食者就可能闻风而动、过来抢食。哪怕没有外部因素干扰,氏族内部的竞争都够斑鬣狗们喝一壶了,吃饭不积极,那是真的思想有问题。
今天也不例外。
安澜坠在女王的狩猎队后面,母亲则奔跑在狩猎队里相对靠后的位置上,看着像是要给其他氏族成员掠阵。这个掠阵应该真就单纯只是掠阵,毕竟追在前面的成员很容易受伤,而母亲绝无可能在争抢食物以往的场合冒险。
不过它的狩猎技巧其实也不强就是了。
安澜虽然还没参与过斑鬣狗氏族的团猎活动,但穿成其他动物时参与过的团猎次数数不胜数,基本可以辨认出狩猎队中不同位置承担的职责。
母亲跑在后方保留体力,必要时就应该上前去给中段的队友补位,防止目标从右侧逃离,然而它加速的时机总是不太妥当,要么挡住了其他补位者的路,要么和退下来的队友卡到一起。
也亏得这头斑马因病虚弱,跑也跑不长,冲也冲不起来,否则光是失误的那几就够它找到空挡切换路线,如果追在背后的斑鬣狗不够多,地形又合适,说不定还真能连打带踢、逃之夭夭。
这就是人多势众的好处了。
一个庞大氏族随随便便就能调出十几名成员排成狩猎队,横着追、竖着追、闭着眼睛追都能把猎物追死,偶尔有几个不在行的划划水完全不会影响到大局。
倒是后面跟着学习狩猎技巧的亚成年和幼崽被这一场没有技巧全是体力的长跑活动拖得七零八落、要死要活,每跑一段路就会有两三个成员停下来休息,从高空看就好像掉了一地的棕团子。
小团体四只也不好过。
笨笨最早停下来,圆耳朵第二,跑到最后只剩下了安澜和毛毛。
这个片区域草太深,几乎快要淹到幼崽们的下巴,很适合狮子、花豹、猎豹之类的掠食者搞高伏击,安澜担心落单的队员会出事,忍不住连连催促。
圆耳朵虽然有点疲惫,但它已经习惯了顺从。笨笨一看只剩自己了,呜呜呜地抱怨个不停,到底还是迈开了脚步。
饶是停留的过程并不长,等四只幼兽终于追上大部队时狩猎也已经结束了,成年斑鬣狗和地位较高的亚成年正伏在猎物身上埋头苦吃。
那是一幅比绞肉机还要绞肉机的画面。
强大的咬合力让它们扯斑马肉就跟扯豆腐一样轻松,六、七只斑鬣狗把餐位牢牢把持住,中间因为护食不停地扭头驱赶低位者,从前胸贴后背吃到肚皮滚圆也就花了几分钟时间。
等到它们吃完后,小团体的家长组才齐齐上桌,这时猎物周围已经洒满了碎肉,一些刚才没尝到甜头的亚成年和幼崽开始本能地朝肉香传来的方向靠拢,猫猫祟祟地寻找机会。
安澜......对捡漏很有心得。
感谢当欧米伽狼时锻炼出来的蹭饭技巧,她像鹰隼一样观察着碎肉的散落情况,旋即又像游鱼一样巧妙地把自己塞进大部队后段,捞了一块连皮带肉的骨头回来啃食。
笨笨不敢上前,只好殷切地看着她口中的食物;圆耳朵尝试了一下,结果正好撞上一只成年雌性,后者不耐烦地推了一下,差点把它顶得原地翻个跟头;毛毛倒是小团体里唯二抢到食物的成员,而且它带回来的东西还很特别——
一根带着肉丝的骨棒。
这个年龄段的幼兽喜欢棍状物,平时就会在大树底下翻来覆去找树枝咬着玩,水塘里的植物也是重灾区,那些东西不能吃都成了心爱之物,更不用说眼前这个形状合适、大小正好、香气扑鼻还挂着肉丝的极品磨牙棒了。
毛毛先是抱着骨棒啃了好半天,旋即自顾自地甩头玩了起来,一边甩,一边追着去捡,捡回来疯跑两圈继续甩,玩得不亦乐乎、心花怒放。
它并不是唯一一个喜欢骨棒玩具的幼兽。
碍于小团体四名成员距离靠得很近,独行的幼崽和亚成年都没有不管不顾地上来争抢,然而在场的除了独行者之外还有抱团横行的存在。
毛毛在一次甩头时把骨棒丢到了十分靠近王室小团体的地方,安澜余光看到王子上前一步,心里顿时警铃大作,口中也下意识地发出了呼唤声。
听到同伴熟悉的声音,毛毛本来要追过去的身形顿了一顿,习惯性地回头一看,就是这一回头的功夫里,那根骨棒已经被笼罩在了亚成年的影子当中。
对方先是轻轻踩了踩,旋即熟练地来回拨弄。公主好奇地朝这个方向张望了一眼,然后像看到玩耍开始的指令一样跑过来咬住骨棒一端,和同胞兄弟就地玩起了拔河游戏。
骨棒在圆锥形利齿的重压下发出嘎啦嘎啦的响声,空气中溢散的香味越发鲜明,站在安澜的位置都能嗅得清清楚楚。
毛毛没想到还有这种明抢的展开,一时间直接愣在了原地,好在刚才它停住了脚,没有追上去和王室小团体起正面冲突,所以现在还能全须全尾地站在那里发呆。
安澜知道这家伙反射弧很长,但它的脾性是正常幼崽会有的脾性,意识也是正常幼崽会有的意识。
这个年纪的幼兽对“不犯上只欺下”的认知还不够,仍然会用战斗来确定自己的力量等级,把丢掉的玩具抢回来就是一个很好的战斗理由,当然也是一个在斑鬣狗氏族里很正常的送命理由。
王子和公主都是一岁半的亚成年,王室小团体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吃饱喝足正在一旁休憩的高位者们也注意到了异常,正动作一致地投来目光,仿佛在估量介入的必要性。
一直等到毛毛在呼唤声里委屈巴巴地跑回安澜身边,这些定格住的氏族成员才移开目光,重新回到刚才的活动当中,躺下的躺下,喂奶的喂奶,打哈欠的打哈欠。
场中又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