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耀眼的银白光芒自安然胸口迸出,把安瑟推得往后退了几步。
火焰消失,安然趴在地上死命地咳着,胸膛处微微发热。
她不由地紧紧按住胸口,方才从这儿出来什么光,带着股力量,保护了她。
像是谁在她身上下的禁制。
安瑟被银光刺激得清醒了几分,她看向地上的安然,有些不可思议,“小然。”
安然看到安瑟向她伸出手来,不等她搭上,一把裹着雷电的长剑便从她耳边掠过,化作紫光穿透安瑟的胸膛。
安瑟脸上的表情呆滞了一下,然后跪在了地上。
安然被这变故搞得措手不及,她连忙爬过去扶住将要倒下去的安瑟,“姐姐!”
当她碰到安瑟的身体时,发现安瑟轻得恍若几片花瓣落在掌心。
安瑟浑身都冒着寒气,面上凝出水珠,整个人汗渍渍的,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一般。
“对不起,小然。”光点从安瑟的周身浮起,她恢复了一贯的温柔,“我没能保护好你。”
安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它比以往安瑟的嗓音都要粗和沉。
安瑟一把将她的手按到胸口处,安然这才发现,安瑟平时看起来软软的突出的胸部,摸起来竟是硬邦邦的。
安瑟深深地望着她,“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男人。”
话落,安瑟的身体化作光点自安然手中消失。
那光点聚成一枚金灿灿的珠子,不等安然反应过来,就冲向了她的额头。
安然眼前金光一片,脑子胀得仿佛要裂开一般,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头,几乎要昏厥过去。
耳边依稀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师尊,她是……”
她扭头望去,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两个发光的人影,随即便陷入黑暗之中。
安然自睡梦中意识清醒,脸上冰冰凉凉,似乎是有谁给她涂着什么。
她下意识往脸上抓去,是一只手,光滑温暖,安然忍不住摩挲了几下。
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张白玉无瑕,初显少年棱角的脸。
是十几岁的孟子苓。
看起来,这个孟子苓并不是现在存在于主世界里的那个。
看到安然醒来,他笑了,笑容如同耳边和煦的风一样吹进了安然心底,“小然,五年过去了,我们又见面了。”
原来距离孟子苓离开安然,已经五年了。
上次他受伤晕倒在安然家门口,在这边待了一段日子后就自行离开了,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再次回来,孟子苓摇身一变,成了修仙大宗飘渺宗掌门的亲传弟子。
“我现下已在飘渺宗站稳了脚跟,想要护佑一个人,不是什么难事。”
孟子苓眼神真切,语气诚恳,“你当年的救命之恩,我一直感激于心。”
“可是。”安然说,“是姐姐救的你。”
“她······”孟子苓稍显温软的眉眼锐利了些,似是不愿她提此事。
安然回想起昏迷前穿透安瑟胸膛的那柄剑,以及安瑟逐渐消失的身体,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呆呆地问,“姐姐,死了吗?”
毫无疑问,安瑟是死了。
眼里瞬间弥漫了水汽,孟子苓秀气的脸蛋变得模糊。
孟子苓把住安然的双肩,“小然,她被魔物附身,妄图取你性命。”
“我情急之下,只能出剑将其诛杀。”
“更何况,她是妖,就算不被魔物附身,也是有问题的。”
安然的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落,她一手抹去,“姐姐那么好,怎么会是妖?”
“今日我才发现,安瑟是一只狐妖。”孟子苓眉头蹙起,“五年前你被那小白狐狸咬伤,恐怕就是他看自己的族人受伤,故意带回来,用你的血肉和精气为他的族人养伤。”
被那狐狸两次咬伤的痛苦记忆闪现,安然愣得停止了流泪,喃喃,“但是,我是姐姐养大的。”
孟子苓道,“你为何不想想,他将你养大之后,要做什么呢?”
安然下意识顺着孟子苓的话去想。
安瑟有跟她说过将来她长大之后的事情吗?
好像从来都没有。
自她懂事起,只是知道安瑟与她是两姐妹,而她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父母是谁,她一概不知,安瑟也不曾提起。
心突然一缩一缩疼得紧,几丝绝望和悲伤漫上心头,安然一瞬间有了再次哭泣的冲动,她眼里包着泪珠子,茫然地摇摇头。
“我不知道。”脑袋隐隐作痛,她皱眉,痛苦地拍着脑壳,“我想不到。”
“不知道便别想了。”孟子苓净了手,轻轻抹去安然眼角的泪珠,指腹的温热在她眼睑下方久久不散,“小然,她不值得你如此伤心。”
他长臂一伸,从旁边捞过一套衣服来,“原是想上了药后给你换的,既然醒了,想必你自己来会更方便些。”
安然抱着衣服,看他收拾好药瓶要带上门,心头松了一口气,低下头看自己身上的穿着,已经脏乱得不成样子,还有几处破了的地方。
等门完全合拢,安然先前的伤心情绪如潮水般褪尽,又回到了一个真实的她的状态。
她抖落开新衣服,发现它跟孟子苓身上的衣服大差不差,却怎样也穿不好。
勉勉强强把里衣外衣都搞定,却是松松垮垮,穿起来跟孟子苓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差别。
她心下郁闷,想着去找孟子苓帮忙,打开房门,一个流血的骷髅头一下子出现在她眼前。
安然的行动和心情刹那间又不归自己控制了,她大叫一声,跌跌撞撞跑回了屋子。
临近床边,她被地上的衣服绊倒,脑袋磕得眼冒金星。
耳边传来了桀桀笑声,安然转过头去看,那骷髅头似乎离她越来越近。
“不要靠近我呀!”她瑟瑟发抖,手脚并用想往床上爬去,却因为发软无力怎么都爬不上去,反倒是把被子扯了下来。
就在骷髅头要靠近她的时候,一道金光闪过,霎时间,怪笑消失不见。
安然抖了半天后才敢朝门那边看去,门外天朗气清,已经没有了恐怖的骷髅头。
回想起笑声消失的时候,那道突然出现的金光,安然将她与安瑟死去前出现的珠子对上了号。
它大概就是安瑟的内丹,也正是这枚内丹替她击退了那骷髅头。
但安然是不敢一个人待着了,她四处望望屋子,总觉得越来越阴森,实在是受不了了,拔腿就跑出了门。
隔壁屋子传来吵闹的声响,安然隐约听到了孟子苓压抑着怒气的话语,她踮起脚,想要趴到门边上,好听得更清楚些,临近门却又把自己绊了一脚,整个人都直直地扑到了门板上,发出巨大的一声。
屋里的声息霎时便止住了,不过须臾,那门便从里拉开。
安然躲闪不及,又是顺着门拉开的空档倒了下去。
她原以为自己就要栽到地上,不妨一双手从她腰间伸出,稳稳抱住了她。
孟子苓扶起她,脸上还有些发完怒之后的薄红,看向安然的眼睛却没有一丝生气的情绪,仍是澄澈透明,仿佛一方能够容纳众多生灵的深湖。
安然忽地有些局促起来,在他还没开口之前就怯怯地说:“我,我穿不好衣服。”
这似乎就能解释她趴在门上的理由了。
孟子苓点头,也不特意为安然方才的窘状说些什么,只轻巧地带过,“我知道了。”
他牵着安然的手就要把她往刚才出来的房间里带。
安然一看又要进去,眼睛都直了,她甩开孟子苓的手,连连后退,“我不要进去!”
不小心磕到了门槛,重心不稳又要往后倒去。
孟子苓一手搂住安然的腰把她带了回来,叹了口气,“怎得如此慌张?”
经历过两次差点摔倒的惨剧,安然再也不敢乱动了,她小心揪住孟子苓的衣袖,“我,我在房间里看到了一个骷髅头。”
孟子苓面露疑惑之色,他手指搭于安然腕间经脉之上,白光自指尖闪烁,一股暖流游遍安然身体,“约莫是被那魔物吸了些气运与精气的缘故。”
“气力两虚,确实容易被鬼怪等阴暗之物盯上。”
他松开安然,朝房间里甩出一道白光。
待白光消失后,他往里头看了看,朝安然露出安抚的笑来,“应当无碍了。”
安然牵着孟子苓的衣袖往里走去。
屋内被子衣服散落一地,孟子苓面不改色地跨过它们,等走到里面一些,他停下来,为安然整理松垮的衣服。
其实安然已经穿得差不多了,只是各种带子系不好,没过多久就被孟子苓整好了。
眼见着他要继续把手挪到心口处,安然躲闪似的朝后退了一步。
见安然躲避,孟子苓反而露出意外神色,他手指停在半空中,似是不解,“小然,你的衣襟尚未理好。”
安然下意识地做完这个动作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躲得太明显了,只是再怎么样,孟子苓都应当在这处上避避嫌。
然而他自己却没有察觉到。
她尴尬地笑了笑,“这里我自己就可以的。”
孟子苓似乎并未在乎她说的东西,也不关心她后退一步的动作,他的目光落在了安然头上。
他拿过旁边的圆凳,“小然,来这坐。”
安然心里一突,对孟子苓越发的亲昵动作感到不怎么适应,但她还是听话地走到他面前坐下。
然后她便感到头皮一暖。
身后人指尖灵活地穿过她散乱的长发,将它们细细梳理,又分成几股,最后盘起来用什么东西固定住了。
白色的一端落到安然胸前,原来是一条发带。
“好神奇。”安然不由地发出感叹。
“嗯?”孟子苓不解。
她抓住发带那端细细看着,还有隐隐的流光闪动,“你是从哪里变出来的东西?”
孟子苓从腰间解下了一个小袋子,“都是从储物袋里拿的。”
他弯下腰,将安然拢在怀里。
发丝从安然脸颊边落下,痒痒的,一股竹木清香萦绕鼻翼,安然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目光向下投去,见孟子苓的双手在她腰间系上了那个小袋子,“就当是送给小然的见面礼。”
系好后,孟子苓起身,那股清香便渐渐远去了,可还是残留了一点。
“谢谢。”安然两个字说得磕磕巴巴。
孟子苓摸摸她的头,“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