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骁心里隐约想到这个答案，可他不愿意承认。
只要沈暮没有亲口告诉他，他就绝不会往那个地方去猜。
霍云骁固执的盯着她：“暮暮，说话。”
沈暮深呼吸了几口气，像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
她缓缓地从身后拿出一张折叠的四四方方的纸，递给了霍云骁。
霍云骁压抑着怒火接过来。
“这是什么？”
“体检报告。”
“什么体检……”
霍云骁的声音猛地顿住。
他立刻打开这张折叠的过分整齐的纸，折痕处已经有些轻微破损，可见被人摩挲了多少次。
一打开，沈暮的名字就闯进了霍云骁的视线。
姓名：沈暮。
性别：女。
年龄：24岁。
一连串的诊断之后，他终于看到了结论。
脑癌。
这一刻，霍云骁只觉得当头棒喝，眼前都黑了几秒。
他猛地想起这段时间以来沈暮那些轻微的反常，那些微不足道的、让他忽视的细节。
她苍白的脸色，她欲言又止的神情，她似乎永远睡不醒的疲惫……
到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他的小姑娘生病了。
霍云骁一手拿着体检报告，一手攥着假护照和机票。
他几次深呼吸，都无法平复自己内心的情绪。
霍云骁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看见了死神站在沈暮的身后，正抖着手中的铁链，即将带走他最爱的人的魂魄。
沉默的气氛在房间里蔓延，空气里似乎都流动着紧张感。
沈暮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和煦的晨光照在花园里，角落里的秋千镀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她突然想，要是养只猫就好了，可以一起晒太阳。
她又想，告诉霍云骁是对的吗？
接下来呢？霍云骁会气到训斥她吗？
几分钟的沉默几乎让沈暮觉得窒息，然后，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因为这个，你要不告而别，是吗？”
沈暮背对着霍云骁，没敢说话，只点了点头。
霍云骁扫了一眼机票的目的地。
“冰岛，你去那里干什么？有朋友接应你吗？”
沈暮摇摇头。
霍云骁的声音有些冷：“说话。”
沈暮的声音微微沙哑，说：“没有朋友，我没去过，那里够远，也不一定去那里，或许是在那边转机去瑞市。”
“你倒是想的很缜密。”
霍云骁这样说，不知道是在嘲讽还是在自嘲。
“不结婚也是这个原因吗？不回滨海也是为了支开我好不告而别，是吗？”
沈暮点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是。”
霍云骁看着沈暮消瘦的背影，眼中满是痛意。
“很好，沈暮，你很好。
你病了，所以你就打算一走了之，让我像当年的舒伯伯找你母亲一样，找你二十年，是吗？”
沈暮几乎被这句话逼出眼泪！
她怎么舍得！
沈暮想，霍云骁现在一定是满腔的怒火。
她甚至都觉得，霍云骁会摔门离开了。
可下一秒，她的腰上环上霍云骁结实的小臂，沈暮能看见男人的大衣袖口，黑色的包边带着缜密的纹路，精致又高贵。
男人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抱得小心翼翼，仿佛珍宝。
“还好，你没走。”
沈暮的睫毛颤了颤：“什么？”
霍云骁的声音低低的，也带着一丝颤抖。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走了，我岂止会找你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
沈暮，只要我活着，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你答应嫁给我了，就算是死，你也要死在我怀里。”
沈暮的眼泪掉下来，砸在霍云骁的手背上，带着灼热的温度。
霍云骁将她掰过来，低头去吻她。
“不哭了，我吓唬你的。”
沈暮抬眼看他，眼里盛着晶莹的泪水。
“你不生气吗？”
“生气。”
霍云骁不假思索的回答她，他怎么可能不生气？是走是留全在沈暮一念之间。
他甚至不敢去细想，如果沈暮真的走了，他该去哪里找她？
他说的好听，天涯海角都会寻找她。
可就算给他一百个脑子，他也想不到冰岛这个地址，再转机去瑞市，再换个国家和身份……
这偌大的世界，找一个人就如同大海捞针一般，那捞到沈暮的概率有多少？
霍云骁抱着沈暮的手收得很紧，像是要将人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我很生气，可我不会因为生气就离家出走，你也不许这样，再也不许有这个念头了。”
沈暮的耳朵贴在霍云骁的胸口，她能听见男人有力跳动的心脏。
良久，沈暮轻声说：“霍云骁，我不想死。”
霍云骁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血液倒流一般，痛意蔓延到四肢百骸。
“你不会死，我向你保证。”
他黝黑的、暗如深潭的眸子里满是坚定与凌厉，仿佛是在隔着幻境注视沈暮背后的死神。
他在这里，谁也带不走他的女人。
包括地狱阎罗。
霍云骁将沈暮安顿在床上坐好，还贴心的给她盖好身子免得着凉。
他将沈暮包里的伪造证件连同那两件衣服全都丢进了垃圾桶里，像是要把沈暮那离家出走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里。
然后，他握着手机开始打电话，在房间里不住的打转。
通知霍云宸所有工作都由他负责。
通知寒城将所有会议全部转交给霍云宸主持。
通知霍天霖和温霜绮所有宴会都取消。
通知欧瑾准备医疗设备，舒遥回家……
他把能想到的所有工作都做了，沈暮只坐在床上，抱着抱枕看着霍云骁忙碌。
这一刻，她确信，她的决定是对的。
她不是沈栀书，她舍不得霍云骁，也做不到让霍云骁在思念和费解中孤独终老。
霍云骁也不是当年四面楚歌的舒世慎，他有这世上最顶尖的人脉，最庞大的财产，他可以赌上一切，与死神博弈。
沈暮突然觉得，哪怕最后仍旧是死亡的结局，至少如霍云骁所说，她会死在他怀里。
霍云骁挂了最后一个电话，看着沈暮嘴角噙着的温柔笑意，愣了几秒。
“笑什么？”
沈暮眉眼弯弯：“我很高兴。”
霍云骁走到她身边，俯身去吻她。
“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我答应你的事情，从来没有食言过。”
沈暮乖巧的点头，眼中仿佛揉碎星辰。
“当然，我相信你，胜过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