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一个关于花花的消息,可能我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绝对让人难以置信——
花花和唐军在谈恋爱。
因为曾经受到的伤害,花花心里有不小的阴影,花花曾经亲口对我说,除了对我,对其他任何男人都有戒心,这辈子不想结婚。如今却改弦更张了,看来是想通了,毕竟这是人生必经之路。花花也不小了,再等一个月就快四十岁了,青春早已不在,这有早婚习俗的古锦地区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单单从外形上来看,花花和唐军简直就是俊男俏女,唐军身高一米八,身体健壮,虽然皮肤稍稍黑了点,但更显出他的男子汉气概。但是,我知道,唐军也就是小学文化水平,不论在成都还是回到古锦,或者在我的酒店这事上,纯粹就是强盗,其所作所为都不敢让人恭维。曾经在成都时,我好心好意出钱费力解救他,他却翻脸不认人的那暴戾之态,让我从此对他敬而远之,如今花花却和唐军是恋人,让我情何以堪。
花花虽然经历了可怕的少女时代,又和梁帅谈过恋爱,但在我心目中,仍然如同圣女一样的神圣、纯洁、而又白壁无暇。
我打电话给花花说:我想见见你。
花花沉吟片刻说:我也有话给你说。
办公室只有花花一人,花花看到我来了,很客气地给我倒了一杯茶,好像我是一个来办事的人。
千言万语在心里,我却无从说起,花花微微一笑,说:你想说的我都知道。
你是博士还是弱智,我真的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仍然还是说了出来,直言不讳就像一根离弦的箭,直奔花花而去。
花花平静地说:这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这是我的命。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最好。
我意识到有什么耻于言说的事情,但是,面对花花,我不能忍受她对我的一点点隐瞒,我几乎吼了出来:必须知道!
花花露出为难的神情,说:你是我的兄弟,我能给你说实话,但是必须答应我,一切都以大局为重。
我肯定地点点头,毕竟花花面临着提拔的关键时期,据说很快要提拔到市上担任正处职务。
前段时间,还是在达拉风情酒店里,花花作为副县长接待了一个省里来视察的领导,多喝了两杯,不胜酒力,便被下属临时安排在酒店里休息。
唐军用酒店的公用房卡打开了花花的房间,抱住了花花。看来这是他蓄谋已久的。花花怔了一下,突然清醒了,心里一股不祥的预感,但是为时已晚。唐军的手像钢丝绳捆木头一般紧紧地捆住花花的手,直截了当地说,我要你!
花花的手被反扳到身后,稍微一使劲,便会钻心地疼痛。这是唐军收债惯用的一个方法,可以叫人疼得死去活来,却看不见一丝的伤痕。花花万万没有想到唐军是这种人,居然敢在自己的酒店里凌辱一个女领导。
那是不堪的一夜,花花几乎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我能想象到本来对男人就极端排斥的花花,在唐军的蛮力之下是何等的痛苦和绝望。
花花淡淡地叙述着这些事情,好像是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的故事,没有一点感情色彩。行政单位的历练,让她见识了太多的朝来夕往、风轻云淡,已经让她习惯了不动声色。
我压抑自己的情绪道:既然已经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怎么还会继续发展下去呢?
花花继续道:这种事怎么能对人说呢?这社会对女人的态度你是知道的,不论怎么样,女人一旦失去了名声,一切便毁了。这是你们男人无法感同身受的。自此以后,唐军开始死皮白咧地追求我的。我自然避之不及,可是,这种街痞什么都做得出来。他是收债的,随身都带有数码相机,他还拍了我的照片。他扬言,如果我不同意,就要把我的裸照贴在古锦县城每一个宣传栏。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借此把我拿捏住了。
我的心在颤抖,血液从脚底直冲脑袋。
花花眼睛盯着窗外,不紧不慢地说:唐军经常到我单位来,满世界地宣布我是他的女朋友,如果有男人对我表达心意,被他知道了,便会是不择手段的报复,不是语言威胁就是直接用拳头解决。还托人来给我说情,并几次三番跪下来认错和恳求,我的心软了。我是要面子的人,也不想别人为我操心太多。我的真命天子也是我的克星,这就是命吧。这比在农村上的女孩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强多了。我对他只有两点要求:不惹事和爱干净。看到他有所转变,也就稍稍欣慰。
我激动地说:难道你的终身大事就这样屈辱将就吗?要是你阿妈地下有知,该有何等的伤心?
花花语调低沉地说:自从吴勇舅舅去世后,你父亲又调走了,我家就像没有了门和窗。没有男人保护的家庭,只有被欺负,这在我们村司空见惯,没人同情的。我被王元追踪和调戏,阿妈为了保护我,甚至不惜嫁给王元这个流氓,最后精神失常而自杀。我没阿爸,也没有了阿妈。我要脱离农村,我要出人头地,我到你家生活,是阿妈最正确的选择。到现在,我的工作给了我自尊和自信。我之所以能隐忍下来,就是为了不影响将来的发展。我们的关系发展到现在,我也能勉强接受。波儿,我求求你,你一定要为我着想。我没有办法。一个女人在这世界上,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活着真的太难了!
我这些话只跟你讲过,但对事情的结果没有任何作用,我已经习惯了自己做决定。我不想被人们视为受害者,剥开伤口像大众展览。这是毫无意义的,相反给了很多别有用心的人以口实。花花讲不下去了,一脸的哀伤。
不,这不是你唯一的选择。我调查过,唐军没有父亲,家里还有一个瘫痪在床的母亲,一个在监狱里的弟弟,你嫁给唐军,意味着要接纳他的家庭,他那不可思议的家庭。我愤恨地说,死要面子活受罪!
花花摇摇头,哀婉一笑,转身去,走到窗户前,说:你不是我,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的心脏像突然丢掉了,一阵无可抑制的空虚和悲凉袭击了我。我突然想到了小姨,当年亦是如此境遇,好在运气不错,遇到了赵立。女人的婚姻就像是赌博,搭上一生的命运,去遇到一个合适的人。而花花的赌博,我不敢想象。
我跺跺脚,说:我去找他!
花花将窗户打开,一阵风吹进来,在我眼前,花花的脚似乎已经腾空,马上就要飞出去了一样。我一个激灵,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拉住了花花,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
我的过度反应让花花苦笑地摇摇头,把头伏在我的肩上,努力地压抑自己的情绪,良久,才在我耳边轻轻地吁了口气,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波儿,你永远是我最亲的亲人。我也不小了,一直都在说服自己,是该有个窝了,不然,不仅是别人,连我自己都会认为自己不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如果,我没读过书,可能早就结婚生子了。我对现在的生活已经很满足了。这些年,我什么没有见过?相信我,我会坚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