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完了接力赛,蜜芽儿休息了半个小时,继续投入了她的八百米比赛。八百米比赛的时候,本来她一直是第三领先,但或许是刚才的接力赛调动了她身体的潜能,她跑到最后的时候,突然奋起冲刺,出于意料地反超了第一名和第二名,又拿到了八百米比赛的第一名。
上台领完奖,她今天的项目算是结束了,便留在那里看大家伙比赛,给大家加油鼓劲儿。
牙狗猪毛也都参加了项目比赛,各自名次不错,特别是牙狗,竟然拿到了跳远冠军。
观摩完牙狗领奖,蜜芽儿觉得有点内急,看看刘燕儿她们,不知道跑哪里看热闹去了,她就自己去厕所。
大家都在忙碌着比赛的事,厕所里根本没人,谁知道走进去,就见李树桃蹲在角落里,闷不吭声的,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惊恐和忐忑。
“你这是咋啦?”看李树桃那样子,倒好像是病了。
虽然说大家伙关系平时说不上多好,也不怎么玩,可到底是认识,又是同班同学,又没啥深仇大恨的,如果她真病了,蜜芽儿也不可能说不搭理,还是得赶紧去看医生。
“我……我……”李树桃早没了平时的骄傲,她就像霜打得茄子一样,蔫巴巴地抱着膝盖,可怜兮兮地蹲在厕所角落,还没说话,抽抽噎噎的眼泪就往下落。
“我可能要死了,我要死了……”她呜呜呜哭起来。
“啊?”蜜芽儿大惊,赶紧过去:“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赶紧给你叫校医去?”
“我……我流了好多血……”李树桃大哭。
蜜芽儿愣了下,想到现在是在厕所里,再想到李树桃也快十三岁了,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哪里流血了啊?”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李树桃仰起脸来,眼泪巴巴地说:“我刚才觉得肚子不舒服,就来厕所,谁知道,谁知道,我裤子里好多血……”
“……”蜜芽儿一时无言。
片刻后,她蹲下来,又问了下李树桃情况,确认了,她应该是来初潮了。
“你不要害怕,这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这个叫做初潮。”
“初潮?”李树桃不理解地眨着泪眼:“那是啥啊?”
“对于女生来说,快要长大的时候,就会产生初潮,这代表一个女生身体在经历青春期的变化。任何一个正常的女生,长大了,都会来初潮。”
“那怎么别人不来,就我来啊!”
这是李树桃心中的痛啊,她的胸比别人大,别人还没发育呢,她早早就发育了。
“早点发育晚点发育都是正常的啊,说明你营养好,身体好!越早发育越健康!”
蜜芽儿知道好多女孩子如果发育比别人早,心理上估计无法接受,容易自卑什么的,甚至有些女孩子因为自己胸部比较大,下意识地掩饰这件事,会落下驼背的毛病。
为了给这来初潮的女孩子自信,她不惜编造了“越早发育越健康”的话。
“可是好多血……”李树桃还是觉得不太自在。
“很正常的,每个女性来月经,都是会流血的,我们的母亲,她们也都是这样,不信你回家问问去。”
李树桃有点不敢相信:“原来她们也有啊?”
“那当然了,只要是一个正常女性,都要有,这是女性的标志之一,如果说一个女性没有月经,那才是有问题的,那就得去医院看病吃药了。”
李树桃抱着膝盖,仔细回想了下:“哎呀,我记起来了,有一天早上我还看到我妈床头的垃圾桶里放着一块带血的卫生巾,当时我吓了一跳,还以为这是怎么了,我妈却冲我黑脸,让我不要瞎问,说小孩子不该管这么多!”
蜜芽儿听了这话,有些无奈。
现在这年代的家长,当然也包括后来的一些思想保守的家长,他们下意识认为关于两性,关于发育,这种事,不该让小孩子知道。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当他们以为自己的女儿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其实她们可能已经悄悄地开始了青春期发育。
根本等于零的知识储备,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初潮”袭击,以至于女孩子会又害怕又担心。
毕竟月经对于小孩子的世界来说,是那么陌生和不可思议。
蜜芽儿只能是好生安抚了一番李树桃,又让她躲在这里,自己跑出去找到自己的包,跑回了厕所。
因为今天运动会,她带了一条牛仔裤,另外还有一条运动裤。
蜜芽儿先拿出纸来,让她自己擦拭过了,并教她怎么把卫生纸叠成菱形放在裤子里,之后又把自己的运动裤借给了李树桃穿,而自己穿上了备用的牛仔裤。
之后她翻出来保温杯,给她喝了点热水。
“你先回家吧,回去后,自己多喝点热水,如果肚子不舒服,可以用暖袋暖暖肚子。”
换上了干净衣服,又垫上了卫生纸,喝了点热水,李树桃好受多了。
她感激地望向蜜芽儿:“蜜芽儿,谢谢你。你知道得好多,这都是戏匣子听来的吗?我怎么不知道啊?”
蜜芽儿:“是啊,这都我听广播听来的,其实这些事大人都懂,只不过咱们小孩子不懂。”
李树桃听了,委屈地嘟哝说:“我妈也是,平时瞒着我,还得我现在吓死了,差点以为我活不成了。”
想到刚才自己哭鼻子的样子,她忽然又有点想笑:“我太傻了,差点想快点死了得了!”
蜜芽儿听了,也忍不住笑了:“你当时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得了大病呢!”
两个人正说着,那边运动会又响起了音乐,原来是正式结束了。
已经有人等不及,朝厕所这边过来。
李树桃和蜜芽儿见了,赶紧准备离开厕所。
李树桃再次谢过蜜芽儿,赶紧溜回家了。
蜜芽儿看着李树桃离开的事情,倒是有些感慨,她和李树桃同龄,现在明显感到胸部慢慢在发育,估计用不了多久,她也要来月经了。
来月经,就说明正式要开始长大了。
运动会过去后,到了周一,李树桃的样子明显和以前不一样,她开始变得羞涩起来,不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她突然间和蜜芽儿关系特别好,有啥事儿都喜欢找蜜芽儿说,偶尔间有啥好吃的,也要和蜜芽儿分享。
而蜜芽儿和刘燕儿陈招娣又经常一起行动的,于是蜜芽儿刘燕儿陈招娣李树桃,还有顾晓莉,就成为了一个小团体,平时有啥事儿都一起商量分享,关于学习啊什么的,大家甚至经常同进同出。
很快,刘燕儿也来月经了,蜜芽儿也来月经了。
这个羞涩的话题把大家紧紧联系在一起,她们之间仿佛拥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
刘燕儿甚至都不太想和猪毛牙狗他们玩了。
也许以前没意识到,可是当她们来月经后,第一次深刻地理解到,男孩子和女孩子之间的差异,理解到女生之间有着怎么样的秘密。
猪毛和牙狗他们其实也很困惑,他们发现自己好像被女孩子疏远了。他们甚至觉得几个女孩子经常暗地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啥。
这种女孩子阵营,从开始的刘燕儿蜜芽儿,现在已经发展到了顾晓莉和李树桃。
其实顾晓莉上次帮了他们,慢慢地和她们也玩起来,这没啥。
至于那个李树桃,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以前李树桃不怎么和他们玩的,那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到底她们有了什么不可言说的共同秘密,竟然把她们牢牢地拴在了一起,背着男生嘀嘀咕咕的,关系一看就特别好,啥好吃的都要一起分享。
猪毛和牙狗觉得自己永远无法理解。
不过还好的是,在他们被女孩子疏远后,他们很快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爱好和阵营。
他们更多地开始和男孩子们一起打篮球,玩乒乓球。
曾经牢不可破的蜜芽儿刘燕儿猪毛牙狗组合进行了拆分重组,男生和男生一个阵营,女生和女生一个阵营。当然了,他们对蜜芽儿还是一如既往,毕竟那是他们妹妹。
周五的中午,童韵会把他们都接过去,一起去改善伙食。
有时候他们甚至觉得,仿佛他们和蜜芽儿和叔叔婶婶,才是一家人,至于在北京读书的那个爹,那个时不时会给他们寄来钱和学习用品的爹,额,越来越陌生了。
日子就这么过去,他们进行了期末考试,蜜芽儿是全年级第一名,猪毛和牙狗也各自拿到了很好的名次,他们把奖状捧到了顾老太面前,他们被家里人各种夸奖。
他们还收到了北京读书的爹的信。
信里说,他很快就要毕业了,毕业后参加工作,就能分宿舍,到时候把他们都接过来,去北京读书。
去北京读书,这是一件多么遥远的事情,也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事情。
可是他们却并不太兴奋,他们留恋着清水县一中,留恋着清水县的乡音,也留恋着和蜜芽儿一起成长的时光。
他们并不太想离开。
而就在猪毛和牙狗纠结着要不要回北京的时候,陆奎真却要离开清水县了。
对于陆奎真离开这件事,蜜芽儿倒是没啥大感觉,也许她唯一需要烦恼的就是又要有一个新的男生做广播了,不知道对方是否好合作。
其实陆奎真这个人虽然有点太傲娇,不过最近和她合作的时候竟然出乎意料地好说话,君子风度,啥事儿都挺尊重她的想法。如果她有什么主意,他也是积极配合的。
于是当听说陆奎真走的时候,蜜芽儿想了想,竟然多少有点小小的遗憾。
当然了,也只是一点点烦恼而已。
如果换个其他的男生当广播主持人,她也未必不能说服对方,怎么着她也是有经验老人。
谁知道这天放学,当她和李树桃背着书包说笑着走出校门的时候,就看到陆奎真等在前方。
李树桃现在越来越明白事儿了,来月经了,顿时觉得自己是大人了,是大人了,心态就不太同。这人的心态一变,以前想不明白的事儿,以前看不透的事儿,忽然就明白了。
这个就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
打通了任督二脉的李树桃,一眼就看明白了,知道陆奎真这是特意等着蜜芽儿的。
她暧昧地笑了笑,冲蜜芽儿挤眼睛:“陆奎真过来找你,你先和他说话!”
说完这个,李树桃径自跑了。
于是马路边只剩下了蜜芽儿和陆奎真。
“恭喜你,可以回去北京了。”
蜜芽儿虽然有点遗憾陆奎真的离开将为自己的“广播员事业”带来变故,不过总体来说,陆奎真离开了,她觉得还是不错的——无论于陆奎真还是于自己。毕竟有陆奎真在,林红这种人物会时不时给自己脸色。
这一句话堵得陆奎真啊,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
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我离开,你还蛮高兴的?”陆奎真挑眉,定定地凝视着蜜芽儿。
“你别误会,我是真心为你高兴,毕竟北京是个好地方,在北京参加高考,你更容易实现你的梦想。”
蜜芽儿望着陆奎真,既然从此要分开了,她还是愿意说点好听的话让人心里舒坦的。
然而她这句话,陆奎真听着只觉得不舒服。
他在来找蜜芽儿之前,甚至还想过,假如说蜜芽儿哭天抹泪不希望自己走……不,不可能的,她不会因为自己离开哭天抹泪。
他是想,假如蜜芽儿对自己的离开表现出一点点的难过和不舍,那他就不走了。
依他的能力,在哪里高考不一样,在这小小的清水县,他也一样能考上清华考上北大,一样能杀回北京去。
只要蜜芽儿一句话,一个眼神,他是可以考虑留在清水县,继续和她合作校广播主持人工作,继续配合她所有的一切主张和想法。
然而一夜的翻来覆去,现实就是如此的无情,他盯着蜜芽儿眼眸中那跃动着的真诚的笑意,看得出蜜芽儿真得是丝毫没有希望自己留下的意思。
默了好半响,他昂起头,唇边泛起一个自嘲的笑来。
“我要离开了,也许我们以后再也没机会见面了。”
他的声音听着上去透着哀伤,这让蜜芽儿原本的那点笑意也没了,她看得出,陆奎真是真得难过了。
“不会的……以后不出意外的话,我也应该会去北京上学,到了北京,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的。再说了我肯定去看我姥姥姥爷的,你爷爷和我姥姥姥爷又是好朋友……”
这么俊美帅气的少年,曾经傲气的眼神中透出了清澈可见的哀伤,任何女性看到,怕是都会产生不忍心了。
这一刻,蜜芽儿忘记了过去她和陆奎真的种种不愉快,她真心诚意地想安慰陆奎真。
然而这些话,依然不能安慰陆奎真。
陆奎真的难过,其实并不是因为他要离开,他的难过在于,他离开,蜜芽儿丝毫不为所动。
这说明从头到尾,蜜芽儿对他真得是毫无兴趣。
“对不起,蜜芽儿,最开始我见到你的时候,确实很不礼貌。”陆奎真为过去的那些事道歉:“我那天本来心情就不太好,烦,做公交车恰好碰到你们,我就表现出了自己最恶劣的一面。”
他想了想,如果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方,换一个心情,也许当时他完全可以不是那样的。
“这也没啥……”蜜芽儿其实未必因为这个怪了陆奎真,毕竟他就是生长在良好的城市家庭,他也就没什么心眼,不喜欢的,就表现出厌烦了。
“后来咱们吃全聚德那一次,我也不是故意针对你,只是大家都夸你,我心里不舒坦,又想起之前我在你们面前说的话,不太自在,就更别扭起来了。”陆奎真回忆小时候,才发现自己真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小孩子。
“也没啥……全聚德烤鸭挺好吃的,我挺感激你爷爷的。再说了,我也踩了你的脚。”她当时用的力气估计不小。
听到这话,陆奎真勉强扯出一点笑来:“你当时用了很大的力气,我的脚趾头回到家里还疼。”
“额……对不起。”她确实也欺负过别人。
“后来我来到了清水县,那是我心情最低落的时候。”心情能好吗,从大城市来到了这小县城,周围啥都没有,买个酱油还得跑供销社,公交车从来不准点,百货商场了永远就那点东西,新华书店里的书都是好几年前出版的早过时了。
“咱们那天一起吃饭,我也不是故意要让你父母难堪的,我就是觉得,小香槟那个不好,小孩子最好不要喝,我妈一直这么告诉我的。”
其实从那天开始,他才猛然间发现,蜜芽儿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他之前从来没太关注过周围的女孩子,他也不太关心哪个好看哪个不好看,在他看来,女孩子爱穿裙子爱扎小辫子,其他的都差不多一个样儿。
可是那一天,当蜜芽儿一身清爽仿佛夏天池塘里的荷花一般,带着晨间的露珠,走进了那个包间,也走进了他的心里。
也许是十五岁的他恰好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也许是当时的她实在是太美好,也许是他来到了这偏僻的清水县实在是太寂寞,反正那一天,蜜芽儿脑袋后头晃荡着的马尾辫,就那么一荡一荡的,在他平静的心里拨动起了涟漪。
他再次行为失当,竟然非要阻止她去喝小香槟。
他本是好意,可是她显然不可能领情,而这行为在顾建国夫妇看来,也实在是不知好歹。
他太傻,不知道看清场合,以至于父母也跟着没了面子。
再后来,开学了,他其实一直有意无意地注意着蜜芽儿。所以当她报了学校广播主持人的时候,他也赶紧报了。
广播间一起当小主持人的日子,他痛定思痛,凡事都是很注意忍让,哪怕他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意见,他也让着她。
毕竟过去犯浑多了,现在得注意收敛。
此时的蜜芽儿,听着陆奎真坦诚真心地解释过去的事儿,也有点感动了。
小香槟这个,于她来说,是可有可无,但是陆奎真毫不在乎场合,非要劝阻自己,虽然行为略显失当,可是也真心为自己好。
他是真觉得自己喝小香槟不合适啊!
蜜芽儿感激地望着陆奎真:“谢谢你,我过去可能对你也有一些误解,包括在当广播主持人的时候,我时常对你摆脸色,态度也不好,实在不应该,我向你道歉。”
陆奎真低头定定地凝视着蜜芽儿,看她那净白的小脸,看她那晶亮清澈的眸子。
他知道,她现在说谢谢是真心的,道歉也是真心的。
只是,他还是不需要。
他要的不是这个。
“你的道歉,我接受了。”
他垂下了眼:“我明天就要随着我父母离开清水县了,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
说完这个,他转身慢慢地离开了。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马路上自行车流穿梭不息,蜜芽儿静静地立在路旁,看着那个越来越远去的背影。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以前她就看出,陆奎真是有点喜欢自己,但是怎么说呢,那种喜欢,她估摸着就是小男生喜欢小女生的喜欢,因为喜欢,所以故意欺负,所以故意去揪辫子贬低说损话什么的。
她没在意过,也不当回事,觉得这事儿太幼稚。
因为陆奎真的事,惹来了林红这么一个麻烦,更是让蜜芽儿对陆奎真没有丝毫进一步成为朋友的念头了。
可是现在,陆奎真的话,沉甸甸地扔过来,让她觉得有点小小的遗憾了。
其实遗憾啥呢,毕竟就算陆奎真喜欢她,她也不可能为了回报这种喜欢就说那咱两谈朋友吧,不可能的事儿。
但是,一个人知道其他人因为自己而抱着悲伤的心情离开,多少会不舒服吧,这就是人类的同理心。
蜜芽儿背着书包,耷拉着脑袋,往家走。
快要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忽然间,前面窜出来一个人,恨恨地望着她。
她抬起头,来人是林红。
林红的眼圈都是红的,咬着下嘴唇,愤恨委屈百般负面情绪迎面而来。
“你这个狐狸精,勾搭陆奎真,害得他这么难过,我恨你!”林红低声吼蜜芽儿。
“你忘记你的承诺了吗,我们打架,你输了,我和陆奎真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蜜芽儿扫了林红一眼,迈步就要从林红身旁走过去。
林红却身子一动,直接拦住了蜜芽儿:“是,我们打架我输了,我没资格管你们之间的事,可是我替陆奎真难过,我替陆奎真难过我就要说!”
蜜芽儿:“行,你说吧。说完了请让开。”
林红恨声道:“为了你,陆奎真做了那么多事,你竟然丝毫不知道感激!”
蜜芽儿:“他做了啥?”
林红:“他为了你,去单挑我哥,和我哥打架!”
蜜芽儿拧眉。
林红又吼道:“除了我哥,他还和别人打架了!”
蜜芽儿这个时候,突然想起,当时那些信,被陆奎真拿走了,他确实说是要去找那些人麻烦的。不过后续没听说过什么,她也就没在意。
但是现在想想,自从那天后,好像她收到的信渐渐少了。当时恰好赶上要准备一个考试,她还以为是大家专心考试,不再动这种花花心思,就没多想。
没想到竟然是陆奎真。
“他把所有给你写信的人都打趴下了,他哪里是打架的人啊,结果他为了你,一个个去打架了!结果你呢,你一点不领情,不不不,你甚至毫不知情!他不告诉你,难道你就不会自己查查?难道你就不能看看,人家陆奎真为了你干了啥?他那么好的人,对你那么好,为什么你这么狠心,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他都要离开了,你就不能留留他?”
说到这里,林红的眼睛简直是要哭了:“我刚才看到他了,他一个人,很难过的样子,我好想安慰他,可是他可能根本不想看到我!”
“好,你说完了是吧,那麻烦让开吧。”
蜜芽儿平静地这么说。
林红一听,气得差点跳脚:“我说了这么多,你竟然一点不感动?难道你就不能去找他,说句话,好歹安慰安慰他?难道他为了你做了这么多,就不能让你多去和他说句话?”
蜜芽儿冷静地道:“不能。”
林红气炸了,当场就要扑过来。
谁知道这个时候,旁边一个身影闪过来,把林红硬生生拽住了。
拽住林红的是林红的哥哥林东。
林红撕打他哥哥:“我要揍死她,别拦着我!”
林东气了:“我呸,你在这里发什么疯,你心疼那臭小子你去啊,干嘛来找人家蜜芽儿麻烦!”
林红比他更气:“蜜芽儿?蜜芽儿?你叫得够亲的啊,你和她啥关系你叫这么亲!”
林东:“你管不着!”
林红:“我就要管我就要管,你等着,我要回家告诉咱妈去!”
于是这两兄妹当场骂了起来。
蜜芽儿瞅了他们一眼,直接从旁边走人了。
回到家里,蜜芽儿依然如往常一样,帮着打下手做饭,吃饭,事后收拾桌子洗碗,一切忙完了,回屋里写作业,开始今天的学习计划。
一直学到了深夜十点,她忙完了,翻出来了信纸。
她想给萧竞越写信。
陆奎真这件事,尽管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别人对她好,她就应该对别人好吗?
弄得她多少心里不痛快,她想和萧竞越说说这件事。
自从她和萧竞越拉钩发誓以后一定都去北京后,两个人关系倒是比以前亲密了许多,她时常会给萧竞越写信,萧竞越也给她回信,几乎平均一周,两个人就有一次书信往来。
以至于她渐渐养成了习惯,有事没事喜欢和萧竞越说说。
她先提起了陆奎真这个人,要说起来,那就得从最初去北京说了,接着说起陆奎真是怎么怎么出现在他们清水县的,接着说了陆奎真这个人的优点缺点,已经最后发生的这件事,最后说的这些话。八壹中文網
“对于我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学习,我打算在初二结束的时候完成从初中到高中所有的课程,直接参加初中升高中的考试。然后在高中和大家复习一年后,直接参加高考。”
在这个时候,高考的时间并没有那么严格的限制,特别是他们清水县这种偏僻小地方,关于学籍以及高考的管理更是很不严格。
一些优秀的学生在高二的时候提前一年参加高考的,比比皆是。反正给自己一个机会,考上了就走,考不上的话就重新上高三。参加一次高考,算是给自己有了个锻炼的机会。从学校角度,他们会把关提前参加高考的学生,专门会允许那些学习好的来提前参加高考。一个高二的优秀学生,往往比大部分高三普通学生要考分高,这么一来,其实这也是给学校提高了当年的高考平均分,所以学校也是很鼓励大家提前参加高考来试炼试炼的。
“也许是我太心急了,可是我现在很想到北京去。前些天,我姥姥姥爷来信,还说特别想念我,我小舅舅也说,这几年我姥姥身体不如以前了,只可惜他一时调不回北京去,心里着急。”
“我脑子里光想着我自己的事儿了,根本没想过这么小的年纪就如何,再说了,我周围都是一些小男生,我觉得他们特别幼稚。这个陆奎真也是,之前他就算表现出对我有什么好感,我也觉得特别好笑,根本没当回事。”
“今天陆奎真要离开,跑过来对我说了那些话,我心里是有点难过,这一刻我深切地意识到,他对我的好感可能比我以为的那种幼稚可笑要深刻一些,尽管我还是觉得这所谓的好感来得莫名其妙。”
“林红说他去挨个找那些给我写信的人单挑了,这也是我疏忽了,我只以为大家因为考试没这个心思了,谁知道背后还有这事。”
“不过我还是没有继续搭理陆奎真。他都要走了,我还搭理他干嘛,难道我过去安慰他,告诉他说,虽然我不喜欢你,可是我还是很感激你的,你是一个好人?”
“我还有我的一大串计划要实现,总不能因为他对我好,我就和他谈对象吧?我也没有那么高的牺牲奉献精神啊!”
她写完后,已经快十一点了,揉揉眼睛,看看这信,觉得好像自己写得也是幼稚可笑——竟然不比陆奎真成熟多少。
不过她也懒得多想了,反正萧竞越不会笑话她的。
第二天,她买了邮票,把这封信寄出去了。
而在安徽合肥的中科大实验室里,萧竞越正和同学们一起围着千辛万苦采购过来的一台英特尔8088处理器而兴奋不已。
这时候,他收到了蜜芽儿的信。
就有同学打趣他说:“竞越啊,这是谁啊?男的女的?”
萧竞越瞥了同学一眼:“我妹。”
同学起哄:“得得得,你要是说是同学,我也就认了,你说是你妹,你不是只有个姐姐根本没妹妹吗?你哪里来的妹妹啊!”
萧竞越扔下一句:“我邻居家的妹妹。”
之后便匆忙离开了实验室。
旁边有个小点的同学看着他那背影,目瞪口呆:“这到底是啥妹妹,竟然比咱们的英特尔8088还要有魅力!”
旁边一个比萧竞越大一岁的,十九岁了,拍了拍那同学的肩膀:“小柯啊,你还小呢,不懂,这妹妹和妹妹之间的差别,可大了去!”
那同学是十二岁就进入中科大少年班的,现在也才十五岁。十五岁这年纪搁外头正常学校估计都得起花花心思了,可是搁这少年班里,柯同学的情商和感情方面明显晚熟。
柯同学一脸茫然:“不就是妹妹嘛,我也有!”
萧竞越可没管他那些同学在那里叨叨啥,他现在每周都很期待收到蜜芽儿的来信。
每当读到蜜芽儿的来信,他都好像看到蜜芽儿扎着一个小辫子,背着书包,迎着朝阳走去学校的样子。
小姑娘的信,总给人一种八.九点钟太阳的朝气蓬勃感。
可是这次打开信,萧竞越读下去,越读越不对劲,越读越皱眉头,读到最后,简直是脸色铁青,不敢置信。
之前蜜芽儿的信都是关于跑步啊比赛啊,学习啊期中测试啊,最近学了啥啥啥,最近打算学学啥啥啥,最近听戏匣子听到个啥啥啥,最近爹娘带着她和猪毛牙狗去吃了啥啥啥,当然偶尔也有谁和谁关系好,谁和谁不玩了的鸡零狗碎事儿。
可是,可是却从来没有“谈对象”,“谈朋友”,“喜欢”这种话题。
他盯着那封信,半天没有反应。
在他心里,蜜芽儿就像是个小芽儿小苗儿,是需要细心呵护的,是需要捧在手心里的,是需要全世界的人用所有的心血来宠爱的。
甚至他读着她的信,偶尔间会想起过去,比如那时候她还是个胖娃娃,抱着一个水蜜桃愣是要让她吃,她笑呵呵地,哈喇子从小红嘴巴里往外流。
比如后来她在山路旁边捡麦穗,捡得汗水打湿了刘海,他把甜瓜给她吃,她抬起手摸着自己的酒窝儿,说自己的酒窝儿真好看,还调皮地嘿嘿笑着,假装变戏法一样变出一个鸡蛋来塞给自己吃。
到了后来,雪崩了,他回去,她端来了红糖姜水,亲自喂给他喝,安静地从旁注视着他。
她慢慢长大了,陪着童昭过来找自己,一脸好奇地追着自己问,问自己是不是谈朋友了。
那个时候,他还会觉得,她还小,很小,是个小不点儿,需要被人小心呵护的小不点。
可是这个小不点,转眼间已经开始动辄满纸的“谈对象”“谈朋友”“喜欢”。
萧竞越开始的时候是一惊,后来想想,十二三岁,好像确实也差不多,他那会班级里十二三岁时已经开始有人早恋了,还有人私底下写情书什么的。
可是别人是别人,蜜芽儿肯定和别人不一样。
萧竞越捧着那信,再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特别是其中说到陆奎真的部分,他都盯着细看,恨不得从字里行间去感觉更多关于这个叫“陆奎真”的男孩的信息。
越看越不是滋味。
这就好像自己小心翼翼呵护大的小幼苗,突然被别人浇了水施了肥。
萧竞越在对着那封信研究了好半天后,终于开始提笔写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