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旗头村的后山脚下。
沈千金带着他们三人,直接冲进了一间竹屋,秦大夫刚准备休息,见他们四人浑身是血,心中咯噔一下,立刻扯着嗓子喊道:“石头,快去烧水!”
石头,是秦大夫最近刚收的小徒弟,大旗头村这方圆几十里地,只有他一个大夫,如今他年纪大了,若是哪一日就这么撒手人寰了,这周围的穷人家连个瞧病的地方都没有。
他想着如今自己还能动,便收个小徒弟,好好地教导,日后让他能接班。
石头今年刚八岁,是个很机灵的女娃娃,她是巨石村的人,父母在半年前因为痨病吃不起药,相继离世,家中就剩下她一人。
矿场上又不要她,嫌弃她个子小,干不了什么活计。
前段时间,秦大夫去巨石村给人瞧病,这才知晓了她家中的事,也就这么把她给带了回来。
好在石头懂事,也想学一门手艺,日后能养活自己,加上这些年日日照顾痨病的爹娘,对医术本就深感兴趣,所以来了没多久,秦大夫交代的很多事情,她都能做得很好了。
“好叻,师父!”石头立马从西屋里跑出来,侧头看了一眼沈芊芊怀里的顾清风,一边烧着水,一边又去把秦大夫的工具包拿出来。
沈芊芊把顾清风轻轻地放在病榻之上,又解开萧少云和苏澈二人,扶着他们坐在一边。
“秦大夫,我大哥伤重,不知您可会缝针?”
秦大夫解开顾清风衣裳的手猛然一顿,这手艺他年轻时候的确是会,他的师父可是名医,只不过自从二十年前在山上采药为了逃命弄伤了手之后,就再也干不了这么细致的活儿了。
“沈娘子,我教你,你来做!”秦大夫露出自己手腕上的伤疤开口道。
沈芊芊瞬间会意,丝毫没有犹豫道:“好!”
“石头!再拿一壶酒来!”秦大夫喊道。
石头的动作利索,迅速的准备好所有的东西。
沈芊芊捏住秦大夫递过来的针线和小刀,深呼吸一口气,既然要缝针,那就把他浑身上下的伤都给缝好,“萧大哥,三哥,把大哥的衣裳都脱了。”
他们二人也没有再犹豫,此时什么都比不上顾清风的命重要。
衣裳早就黏在了伤口上,这衣裳一脱,撕扯到顾清风,他整个人忍不住开始扭动,发出痛苦的叫喊声。
“按住他,把这壶酒给他灌下去!”
苏澈一愣,“秦大夫,为何要让大哥喝酒?”
“这针线在皮肉之中穿梭,疼痛难忍,让他醉了,还能舒服些。”
听着秦大夫的解释,苏澈再也没有半分的犹豫,这种外伤靠什么内调的药都没有用,只有立刻缝合伤口,止血,消炎,否则必死无疑。
秦大夫在酒里加满了天竺草的粉末,顾清风喝下去后,顿时就不再挣扎了。
酒精麻痹了他的痛觉,天竺草帮助止血。
一切准备就位,秦大夫站在她身后,一步步地教导她如何下针,缝线,石头在一边打着下手,烧水,擦汗,递工具。
反而是萧少云和苏澈安静又紧张地坐在一边,无声的祈祷着。
足足两个时辰,这场手术才结束,沈芊芊长吁了一口气,而躺在病榻上的顾清风,浑身上下密密麻麻的走线,从肩膀,腹部,到大腿,小腿,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拼接起来的破布娃娃。
尤其是腹部的地方,像极了一条大蜈蚣。
任谁看了不得瘆得慌。
沈芊芊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满脸的朝气,带着回家的喜悦,活脱脱的阳光帅哥,如今却仿佛刚从地狱受尽磨难归来。
而她也注意到,顾清风身上还有不少的旧伤疤,想来都是沈千金干的。
如今一直藏在衣裳下头的雪白肌肤上,已经没有一处好肉。
“只要他能熬过今晚,这条命就算是捡回来了,沈家娘子,多亏你了。”秦大夫说道。
他话音刚落,沈芊芊立马头疼欲裂起来。
‘多亏了你,我们兄弟几个浑身上下没一处好肉。’
‘多亏了你,我们也才彻底嫁不出去了!’
‘一切都是多亏了你,才让我们沈家过得如此艰难!’
她脑海中开始闪现,这些年顾清风每次回来,都被沈千金殴打的场面,她手中还捏着针线,此时也颤抖的掉在了地上。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顾清风的身上,只有石头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沈家娘子,你没事吧?喝杯热茶缓一缓。”石头把茶递到她手中。
沈芊芊这才被拉了回来,冷汗顺着额头滴落在茶杯中。
“哎呀,我给娘子换一杯。”石头看着沈芊芊的眼神,露出无比的崇拜。
一个从未学过医术的人,居然能如此平静的面对伤重的患者,一丝一毫的害怕都没有,这是她最要学习的地方。八壹中文網
“千金,你真厉害。”苏澈也松了一口气。
这一放松下来,他和萧少云也扛不住了,捂着伤口嘶牙咧嘴起来。
沈芊芊回过神,脑海中的画面也随着一杯热茶下肚,便消失了,“三哥,萧大哥,既然大哥已经稳住了,你们的伤也不能再拖了。”
她重新把针线捡起来,放在火苗上烘烤消毒。
“把伤口缝合起来,才能好的快,不落下病根。”
他们二人丝毫没有犹豫,此时的沈芊芊在他们心里就是顶梁柱,说的话也都是真理。
脱下衣裳后发现,他们的伤势虽然没有顾清风的重,但是的确也得及时处理缝合,不然发炎化脓可就不得了,严重的会残废。
苏澈的伤口最简单,秦大夫带着石头处理,而萧少云腿上的伤是被袖炮炸开的,脱掉裤子之后,露出伤口,血迹斑斑,分外可怖。
而他却也忍了这么久,连一声疼都没有喊过。
沈芊芊努力的放轻自己的动作,却也还是注意到他强忍着疼意的颤抖。
可秦大夫这里的酒已经没有了,于是便想着转移他的注意了,沈芊芊回头看着已经包扎好的苏澈问道:“三哥,昨日你一夜未归,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