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宴,恰逢南诏国国君百里云玺携臣下来楚,楚宸熙命人在御花园摆下宴席,御花园灯火通明,众臣皆携眷参加。
“皇上驾到——摄政王驾到——”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
众人皆跪倒在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楚宸熙和鸾宓同时出现,楚宸熙一身明黄色锦袍,上面绣有四爪团龙纹,威严无比。
鸾宓则一袭玄色锦衣,墨发用鎏金玉冠束起,俊美非凡。
“众卿平身。”楚宸熙笑得温和,让在场众人如春风拂面,“今日恰逢中秋佳节,众卿不必拘谨,随意即可。”语罢,楚宸熙与鸾宓入座。
“谢陛下。”大楚众臣再次拜谢。
宴会开始,歌舞丝竹,觥筹交错,一时间宾主尽欢。
虽然楚宸熙让众人不必拘谨,可怀着各种心思的众臣还是没法敞开了吃喝。今日可不是普通的宫宴,不仅皇上,摄政王都在场,就连南昭帝百里云玺和他最疼爱的弟弟百里云洲也来了。
家中有适龄女儿的,此番都将自家女儿们装扮得体,让自家夫人在家细细嘱咐了一番之后,带进宫来。
许多世家都萌生过将自家或德才兼备,或品性淑雅的女儿送进宫里的想法。
可惜,楚宸熙的年纪还是太小了。众人没办法一直眼巴巴地等着楚宸熙早日到适婚年纪,开大选。眼看着家中女儿一日大过一日,他们又开始动别的心思。
人的心思一旦活络起来,视野也会随之开阔不少。大楚尚未婚配的天之骄子又不止楚宸熙一个,摄政王叶鸾炜,户部尚书单秋和禁军副统领穆舟都已到了适婚年龄,可都尚未婚配!
这般想着,众人在心中细细比较了一番。
摄政王叶鸾炜在三人中最是年轻,却也是条件最好的一个。不但俊美不似凡人,还尊贵无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叶天冀虽身居高位,却对王妃体贴入微,几十年如一日,也不曾纳妾。想来叶鸾炜从小耳濡目染,以后也会对摄政王妃体贴入微。说不定,叶鸾炜也会向他的父亲学习,不纳妾。
单秋虽然看起来冷了些,可模样,家世和才学那是没得说。年纪轻轻就已经爬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还兼任太傅一职。可以说,单秋的背后不仅站着单家,还有新帝。
细细想来,性格清冷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以后女儿嫁给单秋,不必担心他处处留情,惹下风流债。
在这三人中,穆舟的条件稍稍次了一些。但那也是因为拿他跟叶鸾炜和单秋比。如果是跟旁人比,穆舟是分毫不会输的。
他年轻有为,高大英俊。穆家与叶家向来交好,穆舟和叶鸾炜又是一起长大的。两人竹马之交,情同手足。
如今穆舟已是禁军副统领,可端看他与叶鸾炜的交情,就知道穆舟的官场生涯绝不至于此。更何况,穆舟也是有真本事的。
于是,一众夫人们但凡在宴席上见到叶,单,穆三家的女眷都极尽热情,并隐晦地透露出想要结亲的意思。
可还没等到这三家有反应,京中突然出现传言,单秋到了婚配年龄却迟迟不肯成亲,是因为他同摄政王叶鸾炜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至于是哪种关系,就耐人寻味了。
这传言越传越广,越穿越离谱,还有人称叶鸾炜和单秋早已私定终身。慢慢地,又传起了叶鸾炜和穆舟之间也不是普通的竹马情谊。
一时间,全城哗然,京城里待字闺中的闺秀们一夜心碎。
世家们对此持半信半疑的态度,怎么就这般巧?这前脚刚透露出想要结亲之意,后脚这三人就有了这种传闻,莫不是为了拒绝才自导自演的罢。
可要说完全不信吧,事情已经传得这么大了,叶鸾炜,单秋和穆舟愣是没有一人出来澄清,平时也不避讳。该约着一起去哪玩乐喝酒还是会一起去,有时候撞上了也会一起进出宫。
况且,早在当年,众人就都听说过单秋在蓟郡试药一事。虽可以说单秋是为了蓟郡的百姓才试的药,可是,他也可以是为了也鸾炜啊。
毕竟,瘟疫不除,叶鸾炜就回不了京城了。
于是,急着想要嫁女儿的人家突然间也没有那么急了,还是再等等看吧,再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世家们安静了一段时间,知道宫中要办中秋宴,心思又活络起来了。这传闻是真是假还不清楚呢,就是真的又如何呢?
大楚民风开放,并不歧视好男风之人,权贵之家不少男女不忌的,成了亲还会在外面养小倌。
就算他们真的喜欢男子,也要传宗接代啊,两个男人如何能够传宗接代?还不是得娶妻生子。
虽然在某些方面,比之男子,女子存在天生的劣势。可同样的,在某些方面,女子也有天生的优势。例如生育。
叶鸾炜是独子,威王和威王妃绝不会放任他不生育。单秋和穆舟虽还有其他兄弟,但兄弟的孩子和自己的孩子始终还是不一样的。
这样想着,世家们又觉得舒心了不少。好男风,总比院里一群整日闹得不消停的小妾,生出一堆闹心的庶子来的的好。
至少可以保证自家女儿生出来的孩子拥有绝对继承权,不会出任何岔子。
每年宫里的中秋宴上都有给各家公子小姐施展才艺的环节,所有自认有资格够得上叶,单,穆三家的人家,都让自家女儿积极准备,务必要全力以赴。今日百里云玺和百里云洲也在,说不定还有什么意外收获。
而知道自家门槛不够的,也抱着侥幸的心理。万一那几位就是喜欢自家女儿这种类型呢?只要其中一位看上他们家的女儿,他们都能乐上好几年。
退一万步讲,哪怕这些身处高位的人物都看不上他们家的女儿,那不是还有其他的公子们在嘛。即便没能得这些顶级权贵的青眼,只要能够与其他名门望族联姻,也能改善在朝堂中的位置。
*
一身着粉色裙褂的女子上场表演了一段扇舞,鸾宓无视她频频抛来的媚眼,自顾吃菜喝酒。
“王爷,我敬你一杯。”鸾宓吃得正欢,身旁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
百里云玺的座位被安排在楚宸熙的隔壁,而百里云洲则坐在了鸾宓的身旁,他此时正举起酒杯看着鸾宓,眼中含笑。
鸾宓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这才举起自己的酒杯,与百里云洲手中的杯子碰了一下。
“我此番来大楚,发现了跟我俩有关的话本子。”百里云洲放下酒杯,状似无意地提起。
“咳咳咳。”鸾宓本来好好喝着酒,听到百里云洲的话,突然就被呛到了。
“没事吧?”百里云洲见鸾宓涨得脸通红,赶忙为她倒了一杯水,一脸关切。
“没事。”鸾宓喝了水,感觉好多了。
不知是什么人,竟然突发奇想,以鸾宓和单秋为原型写了一些话本子。把他们两个凑一块,编造些毫无事实根据的剧情。
其中一本最为畅销的,剧情从一开始就围绕着他们之间冲破世俗阻碍的爱情故事展开,情节荡气回肠,催人泪下。
毕竟,大楚艳丽妖冶的摄政王,和清冷孤傲如明月的户部尚书,这个组合搭配起来还是挺有噱头的。
还有一些将穆舟也写成了书中主角,是关于他们三人之间的三角狗血虐恋。
甚至有些话本还加入了插图,而让鸾宓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是上面的那个。
百里云洲一提到话本,鸾宓就觉得不会是什么正经的话本。
“王爷可曾听过南诏的琼果?”百里云洲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看了看鸾宓的神色,便住了口,很快换了话题。
“没有,那是什么?”听名字,像是什么好吃的。
“那是长在南诏西北地区的一种水果。”见鸾宓似是感兴趣,百里云洲笑着为她讲解起来,“它最初是墨绿色的,慢慢地颜色就越来越淡,在完全成熟的时候,琼果的颜色就会接近透明。”
“好吃吗?”鸾宓好奇地问道。
“好吃。”那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百里云洲并没有看鸾宓,他的目光对着远方,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琼果外表玲珑剔透,又饱满多汁,轻轻一咬,满口留香。汁水清甜,食之半月难忘。让人想到了天上仙人喝的琼浆玉液,于是得名琼果。”
“如此奇特的果子,在你们南诏是贡品吗?”坐在不远处的单秋和穆舟从一开始就竖起了耳朵,默默地听着两人的谈话,听到这里时,穆舟忍不住插话道。
百里云洲抿了一口酒,淡淡地摇了摇头,“琼果极难得。”它生长在人迹罕至的悬崖峭壁,若是到了成熟的时候还未被采摘,就会掉落在地。
入口即化的果子,落地即碎。没多久,就会没入土中,找不到一丝痕迹。
见百里云洲的情绪似是突然有些低落,鸾宓几人没有再继续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而是说起了别的。
百里云洲一行人在大楚待了小半月才回国,临行前,百里云洲对前来送行的鸾宓说道,“若是有朝一日能够找到琼果,定会送来给王爷尝一尝。”
“好,本王等着。”两人相视一笑。
……
大楚太宸六年,风调雨顺。
楚宸熙没有辜负鸾宓和单秋的悉心教导,长成了大家期待中合格的君王。他虽仁厚,却也有雷霆手段。
叶天冀见鸾宓一直没有生子的打算,也不愿勉强她。他跟妻子商量过这件事,两人都觉得鸾宓为了叶家做出了许多牺牲,又一辈子都为这个身份所束缚。
他们这对父母能做的,就是在自己能做到的范围内,尽量地让女儿随心而活。
没多久,叶天冀上奏,请封叶绾绾和苏以墨的长子苏元林为威王世子。楚宸熙略微有些惊讶,却没说什么就准奏了。
此诏一下,满朝哗然。这苏以墨究竟走了什么狗屎运,发小是叶鸾炜,妻子是叶绾绾,如今大儿子竟然成了威王世子。
叶天冀的王位是世袭罔替的,苏以墨的儿子如今是威王世子,以后可就是威王了。
这叶天冀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爵位都是传给儿子或者孙子,哪有人传给外孙的。不过,众人细细琢磨,觉得这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叶天冀就叶鸾炜和叶绾绾两个孩子,叶鸾炜自己就是摄政王了,他的孩子哪里还需要叶天冀的爵位,可不就得给叶绾绾的孩子了嘛。
想到这,众人纷纷摇了摇头,感叹道,谁让人叶家一门双王呢。
唉,羡慕呀。
*
京城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楚定渊死了。
得知楚定渊的时日不多了,楚玄曜和楚玄夜都去看过他。楚定渊下半身动弹不得,浑身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在最后的时日,楚定渊什么都记不得了,也认不出自己的儿女。他只是一直喃喃地说着些什么。
楚玄曜一时好奇,凑过去听了一耳朵,惊讶地发现楚定渊竟一直在忏悔。
为楚定渊办完丧事,楚玄曜和楚玄夜约着一起喝酒。他拍了拍楚玄夜的肩膀,“往事已矣,还是过好后面的日子。”
楚玄曜并没有主动对叶家下过手,只是在当初知道楚定渊派人到边境对叶家军下手时没有阻止。鸾宓并没有为难他,但也没有掉以轻心。
楚玄曜知道鸾宓留他和楚玄夜在京中,就是为了将他们放在自己的眼皮底子下下。他看得很开,反正又干不过叶家,他王爷的一切待遇也都保留着,还不如好好地享受后面的生活。
但楚玄夜似乎并不是那么想的,才短短几年,楚玄夜看起来竟比他这个哥哥还老上许多。
他明明还那么年轻,身上的气息却是那样的沉疴,仿佛生机早已消失殆尽,空余一具没有灵魂的皮囊,行走在这世上。
楚玄夜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喝自己手中的酒。楚玄曜见状也没有再劝,他淡淡一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都是固执的人,谁又劝得了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