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倧盘算得很好,他的要求不高,他只是想着大明人的面前,要一点话语权而已。
金人来袭,朝鲜国举国抵抗,无数忠臣义士慷概赴死,而在最危急的时候,李倧也向大明求过援。
但是,大明以他得位不正,并且尚未得到大明的册封为理由拒绝了他的求援,他当然知道这是大明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毕竟大明人自己应付金人也焦头乱额。
可是这依然让他愤愤不已。
而等到他屈辱的和金人签订了和约,认定大金做他朝鲜国的新的宗主国的时候,金人在朝鲜国土上的肆意妄为,让他彻底的认识到一个事实。
无论是一个人,一个国家,指望别人是永远都靠不住的,唯独只要自己强大,才会让人尊重,才能有和对方讨价还价的权利,无论讨价还价的对象是大金,还是大明,对他李倧来说,没有任何的区别。
他现在想要的,就是这个和大明讨价还价的权利,而李适在小山城剿灭了申家和李家的叛逆,却放走了大明人,更是深得他的心意,这样的话,他不至于和大明人彻底的撕破脸,给双方都留足了台阶。
只要愿意,双方谁都可以从那个台阶上下来。
金昌盛的确是和大明人斡旋的最好人选,哪怕他对大明人的态度有点……,怎么说呢,有点敬畏,但是显然这个时候派金昌盛去安抚一下大明人,并且将自己的意思准确的传达给大明人,李倧也实在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了,要不然以李倧的想法,他还要继续冷落金昌盛一段时间。
他李倧身边,不是没有人可以用,他愿意的话,无数的人才都会涌现到他的面前来。
斟酌,盘算,考虑,甚至有些志得意满的度过了一夜,李倧在等待着金昌盛的回报,至于王城的乱象,他根本不放在心里,掀起这些乱象的是,那么,平定和这些乱象,也只需要他一道旨意而已。
但是,金昌盛的回报没有等到,他却是等到了一个令得他愕然不已的消息。
平安道朴氏,咸镜道申氏,黄海道李氏,他们居然起兵谋反了。
三个家族组成联军,聚众数万,推举申氏的申俊岑为主帅,李氏的李庆轩为副帅,打着“扶王室,清王侧”的旗号,朝着王城进军而来。
“李适呢,李适有消息吗?”
李倧狠狠的将这些军报摔在地下,这些都是地方州府的禀报,而按道来说,李适应该给最新给他报来消息的人,这些叛军要进军王城,首当其冲拦在他们面前的就是李适的兵马。
“李将军还尚无消息!”
左参政皱着眉头:“不过叛军的速度十分的快,按照他们攻破沿路州府的速度,只怕李将军的兵马,还是没有拦住他们!”
“饭桶,一群饭桶!”
李倧勃然大怒:“来人,传我的命令,将李潜夜,申权宜两个叛贼满门,全部拖出去斩首,告诉天下人,申家和李家这两个家族,就是彻彻底底的谋反,我不仅仅要杀了李潜夜和申权宜,这两个家族无论老小,我都要全部诛灭!”
李倧有些疯狂的样子,看得左参政有些心惊肉跳。
“传令给李适,不管他和他的人马在什么地方,立刻赶回王城来勤王,还有,召集天下各州府的兵马,让他们出兵,拦阻叛军!”
“王上不要惊慌!”左参政缓缓的说道:“叛军虽然号称数万,也攻破了几个州府,但是以区区两道兵马对付我六道兵马,他还是没什么胜算的,况且李适将军能征善战,勇猛异常,麾下兵马也都是百战之兵,要打败叛军,臣觉得不难!”
“是吗?”李倧喘着粗气,似乎在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几乎是彻底打乱的他的盘算,甚至在听到这消息的一瞬间,他的脑子里闪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大明人不想他让他这个朝鲜国王了吗?
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他的王位本来就是从光海君手中而来,既然他的王位可以从别人手中夺来,那么自然别人也可以从他的手中夺走这个王位,若是没人外人干涉,他会将这种可能性杜绝到最小,但是,若是大明人能在背后使坏呢?
好吧,这不用猜测,这根本就是大明人的蛊惑指使。
只是李倧没有想到,大明人的反应是如此的激烈且迅速,李适前脚攻破了小山城,这才几天,大明人居然就指使这申家李家,甚至还有那不知道死活的朴家反叛作乱,其用意之狠毒,这还用猜吗?
左参政没有会回答李倧的疑问,李倧也没期待这他的回答,他的左参政是王后的父亲,从来就不是以能力卓著坐上左参政这个位置的。
“李潜夜和申权宜,暂时不要杀!”
李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来人,去追回本王的命令,还有,立刻派人去找金昌盛先生,无论他在哪里,在做什么,我要他放下手里的一切事情,立刻到王宫来见我!”
“王上,朴家也反了啊!”
左参政小心的提醒着李倧,李倧有些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对方:“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不是我连朴知戒先生也一起抓起来!”
“王上自有决断!”
左参政才不会承认自己的想法了,这朴知戒和金昌盛是国王身边最受重用的两个儒生,也因为这两个儒生的存在,左右参政的权柄被大大的削弱了。
他早就想让这两个家伙滚蛋了,但是,这两个儒生可不仅仅只是单纯的两个读书人,他们身后还有无数的学生,无数的官员,在他看来,这简直是盘踞在王庭的两大毒瘤。
“你去拜会一下朴知戒,告诉他,我知道朴家被裹胁谋反的事情,和他无关,叫他毋庸担忧,做好自己手上的事情!”
“啊!”
左参政冷眼了:“可他……他现在在釜山啊!”
“那又如何?”李倧冷眼看着他:“你是嫌远,还是嫌累,还是说不愿意离开王都?不是你这样身份的官员亲自去安抚他,难道你想看到,釜山那边也出现叛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