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信机械的高层们终究还是做出了反应。
在我视察完机械公司的第三天，王陵迪病了。
请假入院。
我大笔一挥，准。
各种状况，纷至沓来。
总工带着一位副总工出差去外国参加工程机械博览会。
当然，不是参展，而是观展。
这一路上，有三个展会能够首尾相接，保守估计，出去二十天左右。
留在家里的副总经理和副总工也纷纷请假。
总之，一天之内，鼎信机械的正副经理，正副总工，这关键位置上的人，全都脱岗了。
而且，五个生产车间的车间主任，也全都不在岗。
高明一问才知道，车间主任被参展的总工带走俩。
还有去邻省跟客户接洽设备返修的。
我看着手里的报告，摇头失笑：“还真是难为他们了，想出这么多理由来。”
“辉哥，咱们咋办呢？”高明有些焦急，“生产肯定受到影响，如果不能尽快摆平，你会很被动！”
我看看表，笑道：“走，陪我去串串门。”
“辉哥……”高明眨眨眼，“你是要……”
“嗯……走吧！”陈辉淡淡一笑，离开办公室。
……
郭天海的家，在距离鼎信机械不远的老旧生活区。
虽然这一片的住宅已经经过外墙翻修和重新防水，但是从地面和周围的配套来看，这一处小区最少有十五年以上的历史。
“郭天海也是老员工了，岗位工资也不低，也没换套房子？”我微微皱眉。
“辉哥，老实人总是吃亏的！”高明低声道，“我打听了一下，三年前，机械公司曾经和一个楼盘做了一个组团，都是那些高层。像是副主任这个层级的，基本都捞不着。每平米比市价要低一千多块钱呢！”
“哎，辉哥，那个是郭天海的老婆！”高明指着一名拎着一塑料袋菜的中年胖女人道。
“走，咱们拜访一下！”我笑眯眯道。
……
郭天海在家里呆得浑身不自在。
但是，他又不敢去上班。
因为他所在的车间主任已经明确交代过他，只要一天王陵迪不出院，他们这些主任副主任，通通不能上班。
为了啥？
郭天海自然知道。
这摆明了就是要和陈辉对着干。
“特么的，这是什么世道！”郭天海喝了一口啤酒，狠狠得将易拉罐，墩在桌子上。
他是从鼎信机械建立开始就在职的员工。
技术是一把好手。
李建邦作为他的徒弟，都能大杀四方，可想而知他的技术有多牛逼。
但是，有技术却不会来事儿，同时还有些谨小慎微的郭天海，始终提不起来。
本来前一任经理想把他提起来。
只可惜这个目标还没有达成，就换成了王陵迪管事儿。
王陵迪那个人任人唯亲。
跪舔他的人才有机会上位。
郭天海不是那种人自然受到排挤。
只是，由于他的技术实在太厉害，厂里的人望又实在太高，王陵迪才迫不得已给他一个副主任。
想想自己这些年的憋屈，郭天海更是愤懑不已。
刚要再喝一口啤酒，门开了。
老婆拎着菜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
嘶！
陈辉！
“老头子，你们办公室的人找你来了！”郭天海的老婆把菜往地上一放，随口道。
“陈总！”郭天海条件反射似的站起来。
他的老婆一听，就愣了一下。
回头盯着我：“你不是说你……是机械厂办公室的么？你是谁啊？”
“大姐，不好意思，我跟你撒了个谎。”我含笑道。
高明立刻道：“大姐，这位是咱们鼎信集团的总裁，陈辉先生。”
“总……总裁……就是大老板？”郭天海的老婆嘴都不利索了。
“不是大老板，我只是一个高级打工仔！”我笑道。
“坐……坐，我给你们泡茶！”郭天海的老婆跟火烧屁股似的，冲进厨房。
一通忙活。
“陈总，你们……有什么事儿？”郭天海是真的有点儿慌。
集团的掌舵人，来到他家，放谁身上也懵。
“老郭，我是专门来请你给我当一次领路人！”我认真道。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陈辉道：“老郭，现在机械公司群龙无首，所有能说上话的人都不在岗。我不用说，你也知道原因。”
郭天海的眼神有些躲闪。
当然知道了！
就是为了给你——陈辉总裁——一个好看！
“既然他们先出招，就别怪我还手了。”我笑道，“我知道，咱们机械公司像您这样的技术骨干，还有好几个，但是一直都不得志，得不到重用。”
“我就想让您这样的骨干，走到真正该呆的位置上去。”
“郭师傅，您的徒弟李建邦，已经是精工车间的车间主任了，您的经验更丰富，技术更强，应该走到更高的岗位上去！”
“我……我不行的！”郭天海一脸为难道，“我也不会说个话，就会摆弄那些机床，搞搞工件儿，最多就是有时候琢磨一下小发明……按王经理的话说，我这就是干苦力的命，我也不怨，能一直干到退休就挺满足！”
我和高明交换了一个眼色。
我有些意外。
作为厂里的技术巅峰，郭天海如果能出来做事，就会带动其他的技术能手一起出来。
那样，机械公司的事儿，就能圆满解决。
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这种状态。
“郭师傅，我能冒昧问一句，为什么您要拒绝我么？”
“他是为了我！”郭天海的老婆端着一个茶壶，倚靠着厨房的门，说道。
“这儿没你的事儿，回屋里去！”郭天海朝她使劲甩了几个眼色。
“我就不！”郭天海的老婆把茶壶往桌上一放，在围裙上擦擦手，“领导，如果不是因为我的事儿，我家老郭不至于到现在还只是个副主任！”
“到底怎么回事？”我十分疑惑。
郭天海的老婆勉强一笑：“八年前我做手术，当时家里钱不够，老郭被逼的没办法去找王陵迪借钱！”
“但是，我这个病得常年养，虽然买菜做饭没问题，但是这药不能断！钱，老也还不上。”
“后来，公司总工搞竞争，王陵迪找我家老郭，说是只要他不参加竞聘，那钱就不用还了！”
说道这里，郭天海的老婆擦擦眼角：“都怪我这个拖后腿的，让老郭欠了天大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