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烧伤科的病房里。
崔丽慢慢睁开眼睛。
“呃……”她艰难得出了一口气。
“你醒了？太好了，我去叫大夫。”一道熟悉且疲惫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崔丽，看到一个熟悉却模糊的背影。
好像是……文静。
没过多久，主治医师带着两名护士快速走了进来。
围着崔丽做了一些例行检查。
然后叮嘱了几句，就暂时离开。
文静跪在床边，轻轻得将头，放在她的小腹上。
“你醒了，太好了。”文静哽咽着，“我差点儿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我是怎么了？”崔丽喃喃道。
记忆渐渐清晰起来。
当时，高明把油锅扣在她脸上。
然后，她的头似乎都被火点燃了。
就踉踉跄跄得在屋子里找药箱。
后来……是昏过去了？
记不住了。
但是，深知烧烫伤严重后果的崔丽，也是一阵后怕。
如果不是自己反应灵敏，怕是当时眼睛就要被烫熟了。
“小静，我躺了多久了？”
“三天了！你昏迷了三天了。”文静擦擦眼泪，一股心有余悸的样子。
“严重么？”崔丽问道。
文静的脸上，显出纠结的神色。
“有镜子么？我想看看自己！”崔丽道。
她的脸，全都包裹着纱布。
呼吸和说话，都很困难。
崔丽能够感觉到右半边脸传来的刺痛。
仿佛，整个头颅都要裂开一样。
她能强忍着说话，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
“丽姐……”文静明显犹豫了一下。
“最差就是毁容，我能撑得住！”崔丽想要笑，但是脸上的痛，让她闷哼了一声，“我反正又不靠脸吃饭！”
女人，基本都会随身携带一个小镜子。
“你还没拆纱布，看不到什么的！”文静举着小镜子，和床平行。
崔丽的视线，锁定了小小的镜面。
镜子里，她的脸，包裹得像一具木乃伊。
只留出鼻孔和两只眼睛。
但是，从纱布的外形来看，自己的右脸，已经肿得不像话。
说话的时候，已经十分困难。
再看右眼。
露出的小空间，也能看到右眼眼角有伤痕。
发黑。
这是真皮层被高温烫伤的后果。
脱水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两位护士推着一辆护理车进了病房。
“六床，给你换药。”一名护士道。
“好！”崔丽努力做出笑容。
虽然她知道，对方看不到自己的笑容。
“六床，你的烫伤面积不小，而且位置基本都是在脸上，我们希望你能够……”护士正要进行心理建设。
毕竟，对一个女人来说，毁容几乎等于宣判无期徒刑。
“我希望，换药的全程，我能看看。”崔丽说道。
两名护士对视一眼。
“没事，你们按她说的做吧！”文静道，“我会陪着她。”
在文静和崔丽的共同坚持下，两名护士剪开了崔丽脸上的纱布。
一圈圈轻轻得揭开。
文静则一直拿着小镜子，站在对面，让崔丽能够看清自己。
终于，最后一层纱布被拿了下来。
即便崔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双手仍然在瞬间紧攥起来。
镜子中，那是一张怎样惨不忍睹的脸啊。
左边，基本没有大问题。
崔丽算不得美女，但是长年跟着文静处理集团事务，多少也有一种白领丽人的气质。
加上平日里苦练内功。
崔丽其实论气质来说，已经相当出众。
不过，这一切都伴随着这次烫伤，全都消失。
一张脸，从鼻子开始，分成明显不过的两半。
一边是天使，一边是魔鬼。
还是那种传说中，从地狱最深处爬出的，最为丑陋的魔鬼。
两位小护士都下意识低下了头。
惨！
太惨了！
如果整张脸都毁了也就算了。
直接植皮，整容，甚至换脸……
可是崔丽这个样子，太艰难了。
“挺好的……”崔丽努力得张开肿胀的右半边嘴，“至少还有一半留着！”
“丽姐，我们做手术，植皮！”文静心疼得拉着崔丽的手，眼泪啪嗒啪嗒得落下。
“别哭，只要死不了，就不是事儿！”崔丽反而拍拍她的手，轻声安慰着。
文静能够体会到她在微微颤抖。
不知道是医用酒精带来的痛，抑或是心底的痛。
“我得到的东西已经太多了，老天爷开始嫉妒了，收回去点儿，就当利息！”崔丽强笑。
文静哭得更惨。
她脑海里浮现出，和崔丽初识时候的画面。
那时，她是文成峰刚刚“收养”的“女儿”，而崔丽是家人嫌弃恨不得即时甩掉的包袱。
两人的命运，奇妙得融合在一起。
再也没有分开。
“丽姐，从前是你保护我，从现在开始，我保护你！”文静无比认真得说道。
“好啊！”崔丽左半边脸，笑了笑。
“六床，明天大夫会拿出一个后续的治疗方案，你有什么意见，也可以提出来！”护士道，“你大半边脸烫伤很严重，说起来，植皮应该是最现实的方法。”
“对，大概率是从你的大腿和臀部取皮肤组织。”
“我不想植皮！”崔丽淡淡一笑，扯动了右脸的伤口。
她闷哼一声。
“等到伤好了，我就戴一个半面的面具，还挺酷！”崔丽目光沉静。
送走了表情诧异的护士，文静没忍住：“你想干嘛？”
“你不觉得，我这张脸，如果戴着一个银色的面具，很帅么？”崔丽眼中透出期盼，“没有在昏迷的过程中并发症死亡，我等于是捡了一条命回来，该按照我的想法活了！”
“那个高明，你就这么放过他？”文静怒道，“如果不是他，你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高明？我从前对他没有什么恨意，现在……似乎也不是特别恨他。”
崔丽自己眼中也露出不可思议的意味，“可能是因为，我本就不想成为杨梦的打手吧！我现在这个样子，也算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了。”
“我，不再欠她什么。”崔丽道，“文静，你甘心么？”
“当然不！”文静道。
“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你负责冲锋，我来给你打辅助！”崔丽淡淡说道，“把失去的东西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