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吧!”
“文总,您挨过饿么?”我认真问道。
文静摇摇头。
“您受过穷么?”
文静依然摇头。
“你体验过那种朝不保夕的感觉么?今天发了工资,明天公司也许就会破产。去市场买菜,贵两毛钱你就觉得是一笔巨款?还有,交不上费用被停了水,去接净水机净化出来的尾水,才熬过去的感觉,您知道么?”
文静面色微微变化,却依然摇头。
我视线望着黑漆漆的夜空。
微微叹息一声。
“谁还没个尊严呢?但是,在生活面前,尊严值几个钱?对我这种人来说,那就是个奢侈品,不能让我吃饱喝足,抵不了严寒酷暑,我要它做什么?”
“给吴权跪下当然憋屈,但是能怎么办呢?老天爷就喜欢这么玩人!”
“没事……连牢都坐过,这不算什么,我习惯了!”
我自嘲一笑。
文静安静得听完。
轻声一叹。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难。
小人物又小人物的悲哀。
想了想,我又说道:“文总,我们的目的是让吴权失去股份,滚出集团对么?而不是在肉体上伤害他,消灭他。我也承认我怕了。吴权可以不遵守规矩,他手里资源太多了,想要搞死我太容易。而他根本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但是我没有打破规矩的资格,只要走错一步我就万劫不复,所以我确实不够勇敢,希望您能理解!”
说完这番话,我颓然得靠在座椅上。
车内,只有我和文静两个人。
文静身上的香味依然撩人心脾。
可我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情。
从开始创业,到今晚,漫长的一段时间内,我对自己都无比自信。
我有学历,有能力,而且工作经验丰富,临场处理问题,方法很多。
当年的众星虽然不是什么一流大公司,但是在某个层次的商圈中,依然有口皆碑。
而我,也被不少业内同行成为解决问题的高手。
也帮助一些没有竞争关系的同行解决过问题。
这才有了“陈谋齐断”的称呼。
我开心么?
当然!
这个世界,永远都是对聪明人有特殊的好感。
比如我这样的。
在发现魏洁出轨之后,我强忍愤怒,推进报复计划。
在我的想象中,只要我按部就班,吴权就难逃失败的命运。
谁让我是个聪明人呢?
但是今晚,我所依赖的,我所骄傲的,全都轰然破碎。
我终于明白了那句中国人的古话——一力降十会。
好可笑啊!
我靠在座椅上,笑了。
“陈辉,你怎么了?”文静问道。
叹了一口气,我缓缓道:“我笑我不自量力,竟然想要扳倒吴权?”
“我真是傻逼!”
“吴权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在他眼里,我根本不是他对手。”
“他只需要抬起脚,再落下,就能把我踩死!”
“我有什么资格和他斗啊!”
我,抱住头。
丧气至极。
之前的所谓谋划……就跟小孩儿过家家一样。
即便真的把吴权赶走。
我也只有死路一条。
“陈辉,我是你的靠山!”文静咬牙道。
“靠你?呵呵呵……”我摇头苦笑。
“文总,你不是也一样无计可施么?”看着文静的眼睛,我一字一句道。
“那是因为……吴权人多啊!”文静辩解道,“我也没有预料到这种突发状况!”
“再说了,陈辉,你脑子那么好用,就不能想想办法?”
我盯着方向盘,沉默了足有半分钟。
然后疲惫无比得说道:“文总,我正因为脑子好用,才想到办法躲过刀子,但是脑子再好用,我也不是鼎信的总裁。我脑子再好用,我也只有一条命。我赢十次,吴权都不会伤筋动骨,吴权赢一次,我就会死,您知道么?”
“在没有足够的自保实力之前,我不会再去攻击他!”
是的,此刻的我,彻底明悟了。
在水平力量不接近的情况下,所谓报复,就是痴人说梦。
报复的目的,是打倒吴权,保全自己。
而不是同归于尽。
这一番话,可算是掏心窝子了。
文静听了之后,沉默许久,才轻声道:“对不起,我应该站在你的角度去想问题!”
“谢谢你,但是这很难,将心比心就是佛心,哪那么容易啊?”我无奈得笑笑。
让一个集团总裁位置上的年轻女人从我的角度出发想问题?
开什么玩笑!
“将心比心……就是佛心。”文静低声重复念叨着这句话,“这句话,我喜欢。”
“喜欢就拿去,不用谢!”我撇撇嘴。
“陈辉,我听说你和魏洁离婚了。”文静转移话题。
“算是吧!”我靠着车窗。
具体细节根本不用说。
崔丽全程看到,文静怎可能不知道?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拿回孩子的抚养权!”我道,“离婚协议,是趁我喝醉签的,不作数的!车子和存款我无所谓,但是房子和小丫,绝对不能给她。”
这是我的底线。
魏洁如果有一天真的嫁给吴权,小丫绝对不会好过。
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小丫管吴权那个垃圾喊“爸爸”。
“那,你对吴权的事儿,怎么想?”文静,终于还是绕回来。
“如果没有把握一击必中,我建议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我叹息一声,“而且,我也帮不了你太多。”
今天,我的心气儿已经降到了谷底。
“陈辉,帮帮我,我不要你冲锋陷阵,只需要帮我出谋划策,我身边可用的人,太少了!总部里除了董事会里我爸那一派之外,行政部门,中立派和吴权一派的人很多,我孤掌难鸣啊!”
“普通的事情,他们不会和我作对,但是如果要动吴权,他们肯定不会同意!”
“我大概也有个想法,可是具体如何实施,我真的需要你帮我!”
文静很诚恳得拉着我的手。
聪明人,不是随便就能得到的。
尤其是像我这样经历过摔打,且和集团内部势力都没有瓜葛的人。
太宝贵了。
“鼎信是我爸的心血,不能在我手里败掉,这两年鼎信的路已经越来越艰难,我必须要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