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是真的快疯了。
之前仗着我是中油公司的正式员工，从来就没把鼎信集团放眼里。
事实证明，鼎信集团还真就不敢和中油正面打擂。
总是派人到总部找张总打官司。
加油站拆了，人员得分流吧，少得那一块收入得有着落吧，张杰是职场老油条，怎么可能替前任背锅？
所以，陆明很明白张杰的想法。
加油站，能开一天就算一天。
啥时候开不了了，再说！
为什么不放手？
这里面利益不小。
不说别的，加油站想办个合法手续，没个三五百万下不来。
买二手加油站，费用搞不好翻十倍。
这就能看出，加油站的油水有多大了。
尤其是，百勤加油站没手续，没登记……完全是半公开的无照经营。
这里面能产生多少利益，就可想而知了。
现在国企都不让搞小金库。
这加油站就是一只下金蛋的鸡。
张杰不但不想撤，而且还要想办法帮忙保着它。
具体到陆明，更是如此。
交够公司的，发够员工的，剩下……都是我的。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我现在干得就是这种事儿。
两天没有一笔生意，而且加油站大部分会员直接被我给忽悠走了。
陆明再不反抗，百勤加油站就真要完了。
他昨天晚上亲自开着油罐车到定点厂家拉油。
今天，他就要以一往无前的姿态，冲破封锁，对外宣布，百勤加油站恢复营业。
既然比谁更狠，那陆明就下狠手。
作为中油分公司旗下，如同不存在一样的加油站。
用中油的牌子，进外面的油。
这一罐车的油，就能挣出十几万去。
要是你，你干不干？
废话！
当然干！
除非是很有经验的老司机，否则根本感觉不到不同的油之间的差别。
这种坑人的手法很难被发现。
看着砖墙就在前，陆明的眼睛都红了。
“别动！”
一声大喝，我挡在车前。
“滚开！”陆明绝对快被逼疯了，“你再不让开，老子特么的撞死你！”
撞，是不可能撞的！
陆明又不傻。
但是这个时候，他的心里真的动了杀机，嘴上吓唬一下也是内心的真实反映。
“不行，你这么进去，会出事的！”我伸开双臂，大声提醒，“我们在做地面平整工作，禁止通行，如果你要强闯，后果自负！”
“我自负尼玛！”陆明不会被我吓到，一轰油门，就朝着砖墙冲过去。
要知道，他车上可是拉着一整罐的汽油。
这要是出了事儿，可不是小事儿。
“不要冲，危险啊！”我在后面大喊。
这一幕，被很多部手机记录下来。
发动机轰鸣，陆明满脸狞笑。
我让你砌墙！
我让你堵门！
老子给你撞开！
“轰！”
车身陡然一震。
车头在众人的愕然注视中，瞬间歪了。
整个车，卡住了。
动不了了。
陆明瞬间懵逼了。
和司机一起下车。
打眼一看，傻了。
砖墙前方的地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大坑。
车头，陷进去一半。
这下好了。
墙没撞翻，反而把入口，直接堵死了。
“妈的，你坑我！”陆明朝着我就去了。
周围立刻冲上一批人，把他拦下来。
“陆经理，现在拆迁，我保证集团可以给您置换出一块备用地点，再晚就没有这好事儿了！”
“你做梦吧！”陆明挣扎着，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那好！咱们走着瞧！”我脸色一沉，转身离去。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你还执迷不悟，那就別怪我了。
……
转过天来，我陪着文静直接进了张杰的办公室。
今天来，就是为了摊牌。
是的，到了摊牌的时候了。
今天到场的，还有赵洪亮、崔丽等一批文静的人。
对方除了张杰之外，还有办公室主任李光明和曾经与我等人一起喝过茶的副总，以及下属的几个部门头头。
张杰顶着黑眼圈儿。
这几天他的睡眠太差了。
办公楼的豪华装修本来不算大事，总公司的靠山也替我说了话。
他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谁知道，楼下静坐的人越来越多。
短视频上关注这场拉锯战的越来越多。
更多关于公司的事儿被爆了出来。
比如，张杰本人开的是保时捷。
再比如，地块卖出好几年都因为加油站不搬迁而无法开发，最后导致鼎信集团放弃部分地块。
省台过来做了一期节目之后，不但没有起到灭火的作用，反而勾起了一些媒体的注意。
毕竟，国企家大势大，一顶“欺负地方企业”的帽子扣下来大家都不好过。
不过这还好，张杰准备咬咬牙扛过去。
但是昨天，我进了他办公室给他一沓材料。
张杰无法淡定了。
材料都是关于百勤加油站经理陆明的。
这小子开的车，比他这个分公司总经理还要好。
让张杰最光火的，则是陆明运来的油。
大罐车陷在坑里之后，我联系了工商税务质检消防等等一系列地方政府部门。
掀起了一次联合大检查。
放在以前，地方政府肯定不会趟这个浑水。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鼎信集团是铁了心要把加油站给拆了。
而且，已经动用了极大的社会资源，把中油分公司的经理张杰给掐住。
营造了大好局面，只需要执法部门介入，一通检查，就能水到渠成。
你说地方上会怎么做？
当然是硬着头皮也要为地方企业做主啊！
更何况，鼎信名正言顺搞开发给你地方政府接锅。
现在到了反馈鼎信的时候了。
一通检查下来，百勤加油站的油掺了不少东西，达不到标号的标准。
关！罚！
没有正式手续。
关！罚！
消防验收不合格。
关！罚！
更让张杰心凉的是，我不知道从哪里找出陆明的把柄，让人把他给起诉了。
陆明本人的账户被查封。
现在，百勤加油站已经处于实际的停业状态。
张杰的头发都快掉光了。
他没想到陆明这个小子胆子如此之大，守着中油的牌子，竟然搞这种猫腻！
“陈副主任，我很佩服你！”张杰沉默半天，第一句话就是这。
文静等人，面带微笑。
他们知道，张杰要投降了。
我笑了：“张总，我是为了鼎信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希望您不要介意。”
能不介意就见鬼了！
但是我并不怕。
我的一连串的组合拳，其实关键目标放在了陆明身上。
而且，在油品出了问题之后，这个问题反而更简单了。
只需要张杰以中油分公司的名义，跟百勤加油站和陆明本人做一个切割。
加油站分分钟拆了。
“呵呵……文总，您有个好下属啊！”张杰笑容不咸不淡。
被一个办公室副主任层次的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这种滋味，还是很难受。
“过奖了！”文静微微一笑，摆出了集团总裁的姿态。
看到张杰的脸色有些不愉快，我主动道：“张总，我们鼎信调集了很多资源，才拿回了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这足以说明中油公司的强大。”
“面对庞然大物，我是用兔子蹬鹰的决心在做事的，如果有过分的地方，再次请您原谅！”
说完，我站起身，向张杰九十度鞠躬，致歉。
面子，里子，给足了。
张杰也不好说什么，摆摆手：“陈副主任不用这样，咱们还是按规矩办事吧！”
“百勤，拆！陆明，开除！”
张杰心中无奈。
开除陆明倒是不难，难的是这几年百勤上的贡八成也得交出去了。
“感谢张总，那我的施工队，就入场了！”文静强行压制着笑意，赵洪亮已经激动得走出去打电话了。
三年了！
中油分公司，终于松口了。
盯着张杰亲自打电话让百勤配合拆迁，我的心才慢慢落在肚子里。
这几天，我脑细胞死了若干。
可算把硬骨头给啃下来了。
一行人说笑着走出中油分公司。
文静用眼神示意我跟上她。
低声道：“晚上，九点之后，来我家。”
我微微一愣。
心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