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翻译以为齐怀远没听见,他陪着笑脸走近齐怀远,微微欠身。
“齐大夫,井社长请您过去。”
齐怀远还是没有往前走一步的意思,他就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似的。
黄翻译有些发懵。
他向顾淮安和温玉珠投去了询问的目光。顾淮安老成持重,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奇怪的是温玉珠脸上却透出笑意,只不过这笑意不是对自己的,而是对着齐怀远的。
他鬓角上开始冒汗。
突然,身后井社长笑了笑,
“黄翻译,麻烦你拿一支笔过来。”
黄翻译这才意识到,齐怀远为什么稳如泰山,那是因为井社长还没签字呢!
天啊,这种神人为什么会对一个女人言听计从。黄翻译偷偷看了一眼温玉珠,背后汗毛孔倒数起来。
井社长拿起笔,再一次翻看了一下前置协议。
一分钟后,他郑重的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黄秘书,“给温总。”
温玉珠结果合同,确认无误后,她走向齐怀远,低声交代了一些什么。齐怀远这才拿起自己的行医箱,缓步走向床边。
“温总,齐大夫和您是什么关系?”
井社长好奇的问了一句。
按理说,这种话不论在本国或者r国,都是十分失礼的问题,但是井社长太好奇了,他不知道温玉珠是怎么找到这种神医的。
这让他不可思议。
他在行医箱里取出诊脉托,搭在了井社长手边,他微微一拂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手腕。”
井社长屏气凝神,让随团的护士把自己手上的钢针取下。这才深吸一口气,把手腕搭在了诊脉托上。
他打量着齐怀远的行医箱,又看了看诊脉托,这些都是很有些年岁的物件了。
他知道中医神秘莫测,在r国的时候,他也经常服用一些“汉方”。但这望气的功夫,神秘让他觉得有些玄异了。
井社长家族设计医疗产业,纵使这样,他也没遇见过齐怀远这种神人。
他收起深思,仔细感受着齐怀远两指诊脉的力度,逐渐调整自己的呼吸。
“别紧张,放松。”
齐怀远闭起眼睛,扶了一下宽大的袖口,又再度把指尖压在井社长瘦削的腕子上。
一两分钟过后,齐怀远收回手。
他什么也没说。
井社长真的紧张了起来,他清了清嗓子,往前扯着脖子询问,“齐医生,我,还有救吗?”
“火旺土焦。”
又是一个他摸不透的词语,井社长有些绝望,他看向了黄翻译。黄翻译更是一脸懵逼,“火旺土焦”四个字他都不知道怎么写!
井社长等了他一眼,再度抻长脖子,脸上浮现出谦虚的笑。
“齐大夫,火旺土焦是什么意思?”
齐怀远收起诊脉托,取出来针灸包,展开针灸包时,他开始解释起来。
“我打一个打个比方,一团泥土长久被旺火烈焰炙烤,就会变为硬而丧失生命力的硬块。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黄翻译强行挽尊,
“对对!中医又很多术语,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哦,我有些明白了。”
齐怀远带起眼皮,撩了黄秘书一眼。
“嗯,你说的很对。”
温玉珠见着黄翻译的窘迫,有些想笑,又有点同情。在r国人身边做翻译,就要承受他们半懂不懂的模样。
此时,听说有个中医大夫,正在给井社长治病,有几个随行的考察团成员,也进了井社长的房间。
他们束手而立,一个个低沉着脸。
“那,我还有救吗?”井社长又一次问起这个问题。
齐怀远淡淡一笑,抽出一根银针。
“试试。”
试试……
r国的人很不爽了。
井社长的眉头紧皱,他真不明白齐怀远这个“试试”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拿自己试试?还是试试看他的手艺?
“解开扣子。”
齐怀远指了一下井社长的睡衣,他很听话的解开了自己胸前的扣子。
温玉珠眉头就是一皱,井社长的胸口上,肋排一条一条的,看上去就像医院教学用的骷髅架上直接套了一层皮。
“温总?”
温玉珠的身侧,响起了顾淮安的声音。
“我陪你出去等,好吗?”
温玉珠偏了偏身子,就发现顾淮安紧张地盯着她。
温玉珠从容的笑了笑,摇头。
“没事,我经常看齐怀远治病的。”
齐怀远亮出银针,先是用酒精消毒,以示卫生。他的举动,也让r国的人稍稍安心,他手执银针,缓缓插入井社长的丹田处,微微旋了两下。
紧接着,他又取出一根银针,消毒后,在丹田之上两寸,再度落针。
“嗯……”
井社长紧闭眼睛,他感觉到一股热气在腹部游走,他深深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放松。”
齐怀远在第一根银针上,轻轻一弹,井社长的身子就是一颤,发出呻吟。
周围,r国的人个个屏气凝神。就连一向沉稳的顾淮安,也为齐怀远的治疗方式捏了一把汗。
五分钟过后,井社长的丹田处,已经插了七八根银针。
汗水,顺着井社长稀疏的发际线,散落在他满是皱纹的额头上。
齐怀远转身,从药箱里取出纸笔。
他随便用桌上的杯子里的水,在砚台上化开了一点墨。齐怀远摊开宣纸,在上面一阵笔走龙蛇,周围的r国的人,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温玉珠忍俊不禁,这个齐怀远还真是天才。
她昨天只是在电话里提了一嘴,请他诊治一名r国人,他还真能切中要点,笔墨纸砚全用上了。
他这派架势出来,r国的人更加觉得他就是仙人。
齐怀远收起笔,把宣纸拖在手上,轻轻吹干。
“这是方子,赶紧抓药去。”
黄翻译立马毕恭毕敬的接过来,“好,我马上去办。”
“抓了药马上煎,四碗水煎成一碗水,完事儿后马上拿过来,趁热喝下去。”
交代完这件事,齐怀远收回银针,挨个消毒后这才起身,缓步走出了房间。
温玉珠紧跟上去。
齐怀远背着手,直到走进南山宾馆的花园,他一直端着的神仙架势,猛地松了一下。
“玉珠,我表现的怎么样?”
温玉珠翘起大拇指,
“棒极了。”
“哎呀,能帮到你就好了。”齐怀远突然翘了翘嘴,“玉珠,我帮了你,你也帮帮我吧?”
“呵呵呵!”
温玉珠指了指齐怀远,“行,你说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齐怀远连连摆手,“哪有那么严重,我就是想让你帮我,我想去上学。”
“晓秋不让你上学?”
温玉珠很震惊。
“也不是不让,她就说我在瞎折腾,安心待在他身边就好,说他养得起我……可是,我想有自己的价值。我是个男人,不应该依靠她养活。”
齐怀远忧心忡忡的望向远方。
这就是女人比男人大的后遗症吧?
梁晓秋把齐怀远当弟弟,或者儿子一般看待了……
“我先找晓秋谈谈,好吗?”
齐怀远却更加烦躁了,他和梁晓秋在一起半年多了,梁晓秋什么都好,什么都完美,可她就是把自己看得太严了。
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行,赶紧吧,我不想回港城了。”
温玉珠心里很不好受,梁晓秋和齐怀远在一起,曾经让她觉得这就是神仙爱情啊。原来神仙爱情也会有波折,也会有不满。
“你是爱晓秋的吧?”
温玉珠眼中充满悲伤。
“当然!”齐怀远甩了一下袖口,“我只是觉得这份爱,太沉重了。”
温玉珠紧抿嘴唇,嘀咕着,“希望不是渣男语录。”
“渣男语录是什么?”
显然,现在不是谈论这些事情的时机。
她神情恬淡的笑了笑,“我希望你们好。”
齐怀远饿得脸色发黄,
“我也希望,你赶紧给我弄点吃的吧,我要饿昏了……”
温玉珠进了宴会厅的厨房,简单的给齐怀远做了一顿面条,他一通狼吞虎咽,温玉珠看得惊呆了。
齐怀远这哪里向刚下火车啊,这简直就像刚逃难回来的。
“我每天吃青菜叶子,吃西红柿……我……”齐怀远抽了抽鼻子,就要哭了,“我就是和兔子!”
“好好,我会和晓秋谈一谈的。”
温玉珠很心酸。
约莫两个小时后,井社长的药煎好了。
齐怀远以手为扇,闻了闻气味,随后把药递到井社长面前。
“现在喝。”
井社长就像接到了圣旨一般,毕恭毕敬接过药碗,忍着强烈想吐的冲动,一饮而尽。
就在几十秒后,
“哇”的一声,井社长狂吐不止,他双手掩住嘴巴,褐色的药汤就像泄了闸似的,顺着他纤细的指缝狂涌不止。
搭在井社长身前的雪白的床品,已经污渍成片了。
“哈哈哈!”
r国的人群里,爆发出看热闹的狂笑声,
“这就是汉方吗?”
“我还以为有多神秘呢?原来是催吐的药!”
温玉珠捏了捏手,冷笑一声,这就是以谦逊文明著称的r国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