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研究所,江归彻夜难眠。
他躺在床上,托着后脑勺,直勾勾的盯着悬在楼边的月牙。
这一盯,就是一夜。
直到月亮消失,他也毫无觉察。
第二天是周末,一大早,江归也不打算再补觉,他翻身坐起,洗漱完毕后,直接去找温玉珠,想解释一下昨天的事情。
上了1路公共汽车,江归坐在最后一排,想着一会儿该用什么样的开场白。
这个开场白,既不让温玉珠生气,又能让她感觉到自己的真心。
他觉得这件事太难了,比手上这个久攻不破的通信材料难得多。
他偏着头,往窗外看去。
路边,一个熟悉的身影,吸住了他的目光。
那人正是他昨天跟踪过的人,韩林申。
韩林申身边的男人,他也挺眼熟。江归即刻就认出这个男人,他正是李芬住院时,来医院找过温玉珠的那个男人。
江州市餐饮协会的会长,赵万年。
江归对他的印象太深刻了,他的头一直很油,丝丝分明,就像一根根焊条一样,贴在头皮上。
两个人并肩而行,看上去相当熟络,赵万年从皮夹克内侧的兜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压在了韩林申的手中。
匆匆一瞥,公交车开走了。
江归急忙转身看去,从背影动作来看,韩林申很自然的收下了信封。
江归紧了紧拳头,再转身回来的时候,脸色阴沉可怖。
下了公交车后,江归直接到了温家。
温大强正蹲在院子里刷牙,见江归来的这么早,他有些惊讶。
“小江,你起怎么早啊?找玉珠吗?”
“是啊,温叔。玉珠起床了没?”
温大强呵呵一笑,收起牙刷。
“没呢,玉珠昨天又去跑步了,回来了倒头就睡。现在也没听见她屋里有动静。”
江归想起昨天温玉珠飞奔出去的模样,脸色就是一红。
“跑步……”是指的这个吗?
江妮听见动静,走了出来。
“江归,你咋这么早就来了?”
江归声音小了一些,“我找玉珠有点事。”
江妮打了个哈气,脸上带着我就知道的笑意。
“你找玉珠就进去吧,我要去店里,给供菜的人结算货款。”
江归“哦”了一声,抬腿就往屋里走。李梅正在厨房忙活做早饭,没听见外面的动静。
江归站在温玉珠房门前,扬手轻敲了几下。
“玉珠,你起来了吗?我找你有点事。”
说话间,温玉珠披着乌黑的长发,从厕所里走了出来。她的目光正怼在江归脸上。
温玉珠的嘴角急速抽动了一下,她看了一眼自己的睡衣,拢着宽大的睡衣,匆匆钻进屋里。
她的头发打在江归手臂上,刺啦一声。
她就像一只肇事的小猫咪,不负责任的溜走了。
“你等等。”
房中传来温玉珠换衣服的声音,江归抿了抿嘴唇,走到客厅的沙发边,坐了下来。
没两分钟,温玉珠就换好了衣服,当她出现在房门口的时候,江归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白色衬衣掖在天蓝色牛仔裤中,非常好的修饰她的身材。江归又往上看,温玉珠小脸白皙,唇上未做任何修饰,也是健康自然的红唇,但她眼睛是肿的,下面还带着淡淡的黑眼圈。
江归的心一沉,看来温玉珠昨晚也没睡好。
“玉珠,你昨晚没睡好吧?”
温玉珠眉头微皱,瞪着江归,“你来就是看我睡没睡好?”
“不是,你跟我出来,我有些话要对你说。”江归起身,插着兜往门外走去。
温玉珠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她们出了温家大门,顺着小路一直走着。
“我刚才看见韩林申,他和赵万年在一起,看样子很熟络。赵万年给了韩林申一个信封。韩林申收了。”
江归的几句话,说的温玉珠面红耳燥,她觉得自己又误会江归了,她还以为江归找自己又是要问昨晚的事情,原来他还真的有正事。
她半张着嘴巴,轻轻“哦”了一声。
可转瞬间,温玉珠脸色由红转黑,她的身子就像被速冻了一样。她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赵万年为什么三番五次上门,要自己入会?韩林申偷偷接触的男人是谁?赵万年和韩林申非常熟络?
所有的疑问,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解释。
“谢谢你,江归。”
温玉珠转身,往汉堡店方向走去。
江归紧追其后,边走边问,“玉珠,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这个人性子比较直,既然发现了。那就一分钟不能多留。”
江归很喜欢温玉珠快刀斩乱麻的劲儿,他迈着大长腿,紧紧跟在温玉珠身后。
来到店里,江妮正再给人算账。
温玉珠倒了几杯茶,放在桌上,她坐在临窗户的位置上,阳光照在她琥珀色的眼眸间。
她的整张脸都沐浴在阳光之下,散发着熠熠金光,她的一切都显得温和自然。
此刻,除了江归,没人能意识到,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江妮把货款一一核对完毕,交到了供菜的个体户手中。
她伸了个懒腰,走到江归和温玉珠身边,笑笑,“江归,你变乖了啊,你是今天休息,专门送玉珠上班的吗?”
江归还没来得及说话,温玉珠把茶水推到江妮身边,“江妮姐,喝茶。”
“咔”的一声。
温玉珠抬眼看往门口看去,是韩林申来了。
韩林申一见温玉珠,神情就是一顿。
因为,温玉珠自从把这个店交到他手中,已经很久没这么早来过了。
“韩经理,过来喝点茶吧。”
温玉珠满脸带笑,扬手在玻璃杯上敲击两下,发出清脆的声音,韩林申松了一口气。
他下意识的按了按荷包里的信封,往窗边走去。
他刚要坐下来时,温玉珠问:“韩经理,你是要参加今年的高考吗?我记得你说过,出来工作就是为了攒钱参加高考吧?”
韩林申脚步一顿,呈现出来一个半坐,半不坐的姿势,看起来相当别扭。
温玉珠笑着压压手,“坐吧,坐。看看我这张嘴,你还没坐下来呢,就问一大串的问题。”
韩林申呼吸急促起来,鼻尖还微微渗汗。
江归越发佩服温玉珠了,她完全把韩林申的心态拿捏在股掌之间。
“今年不考,我的钱还不够呢。家里肯定不能指望了。还得我自己多攒一些钱。”韩林申尴尬的笑了笑。
“是么?”温玉珠脸上显出一种狡黠的笑意,她往前倾了倾身子,把茶杯推到韩林申的手边。
“可是我听说,大学生都有生活补助啊,上个学,要不了多少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