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珠在原身的记忆里搜寻着,江归确实不是独生子女。
她进体校的时候,江归的姐姐已经不再体校住了,所以这份记忆是模糊的。
“见我?”
温玉珠指着自己。
江归点点头,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这场见面,就是见见朋友的家人,吃一顿饭而已。
对,就这么简单。
温玉珠撇撇嘴,说了一声:“好的。”
她拿定主意,放松心态。反复安抚自己的内心,江归的姐姐,就是朋友的姐姐。
见见朋友的姐姐,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京城的天,黑的特别早。
临近六点,夜幕把整个京城,笼罩在黑暗之中。灯管式的霓虹灯,是八十年代标志性的街景,把京城的夜衬托成五颜六色。
温玉珠穿着大红色的羽绒服,出现在江归姐姐的眼中。
江归的姐姐,叫江妮。
她比江归大两岁,今年二十八岁。她在淮东财政大专毕业后,直接和财政学校的老师周佑君结婚了,周佑君是京城人。婚后,她和丈夫一起回了京城。
周佑君在京城财大做讲师,江妮在学校后勤做会计。
当温玉珠出现在江妮面前时,两个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
江妮惊讶于温玉珠的美貌干练,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羽绒服,衬得她肤白如雪,温玉珠眼睛明亮,看上去透着智慧的光。
温玉珠惊讶的是,她从江归口中得知,姐姐江州二十八岁。
但是眼前这个女人,眼中昏黄无神,嘴角的笑意疲累。看上去就像三四十岁,被生活琐事拖累的中年妇女。
饭店里,江归坐在温玉珠身边,给姐姐江妮续倒茶水。
“姐,你病了吗?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江妮把玻璃水杯握在手中,笑意在嘴角眼梢蔓延,“江归你真变了,都知道关心人了。”
江妮这话是对江归说的,但却看向温玉珠。
温玉珠迎着姐姐的目光,就像完全没听出姐姐的意思。
江妮抽了抽鼻子,把领口高高拢起,声音沙哑。
“我是有点感冒了。今天的京城实在太冷,断断续续的下雪,已经一个月了。我都想回家了。”
江归建议道:“那就过年的时候,带着姐夫回清江县吧。一家人一起热闹热闹。”
江妮沉了一下眼眸,笑笑,“你姐夫忙的很,要不,今天能不过来吗?”
半个小时后,服务员开始上菜。
江妮帮温玉珠盛了一碗排骨汤,递到她的手中。
“小温,我听江归说,你自己开了店,厨艺非常不错。来尝尝这个汤,也不知道入不入你的口。”
温玉珠微睨了江归一眼,对江妮谦虚,“我的就是些小把戏,江姐姐你别听他瞎说。”
她喝着手边的排骨汤,不功不过,就是家庭手艺。
“真的挺好喝的,姐姐你也多喝点汤,发汗驱寒,有利于感冒恢复。”
温玉珠起身,端起一个空碗,要给江归的姐姐也盛一碗汤。
一条暗红色的伤痕,赫然出现在江妮脖颈上。温玉珠顿了一下,江妮瞬间警觉,再度拢了拢衣领。
温玉珠收回目光,把热腾腾的汤端给江妮。
她顺手也给江归盛了一碗,递到了江归手边。
“小温,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已经办好了,现在坐等结果就好。”
温玉珠和江妮聊着,江归起身去了卫生间。
温玉珠起身,又给江妮夹了一筷子京酱肉丝。肉丝太长,刚刚挑起一筷子时,溅了几滴油花在温玉珠的袖口。
“哎呀。”
温玉珠轻声叫了一下,忙着用餐巾纸擦了一下,油渍的面积更大了。
她看看江妮,有些不好意思,“姐姐,我去处理一下。一会儿油渍干了就洗不掉。”
“好的。”
江妮笑笑。
温玉珠不紧不慢,跟着江归的背影,去了饭店的卫生间。
江归洗完手出来的时候,温玉珠正靠在墙边,目光严肃的盯着男厕所的门。
他愣住了。
“你等我?”
温玉珠点点头,把自己的怀疑告诉给江归,“你姐姐身上有伤,你知道吗?”
江归的眼睛倏然放大,眼中充满了迷茫。
“伤?哪里?”
温玉珠指着自己的脖颈,“大概这个位置,有淤青。像是勒痕,但是我也不能确定。”
江归眼底越来越冷,“这个位置,总不能是自己摔的吧。”
他单手插兜,大步流星的往江妮所在的餐桌走去。
看着弟弟回来,江妮正要给他夹菜。
江归阴冷的眼眸,毫无预兆的撞进江妮眼中。
江归在江妮眼中,一直是淡淡地,平静的,她还没见过这样的江归。
“怎么了?”
江妮的第一反应,是江归在卫生间那边和温玉珠有矛盾。
江归端起桌上的茶水,猛地给自己灌了一口,喉头在脖颈间滚动了一遭。他放下水杯,下颌紧了紧。八壹中文網
“姐,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笑容在江妮脸上瞬间停滞,她有些怨愤的看向温玉珠。一定是温玉珠刚才盛汤时看见了什么,不然她怎么追着江归去了卫生间?
江归回来后,整个人就不一样了。
江归补充了一句,“姐,别说不小心弄伤了。你知道,你骗不了我的。”
一阵沉默过后,江妮脸上的笑意接续上了,“是啊。我弟弟是有名的天才,还有什么能瞒得过你。”
“到底怎么回事?”
江归攥着玻璃杯,手指和杯壁接触的边缘,微微发白。
江妮拢着脖颈,苦涩的扯了扯嘴角,眼泪瞬间涌出。
“你姐夫!你姐夫干的。”
江归的起伏不定的心口平静下来,只是脸色愈发难堪,“你从结婚后,就再没回过家了。是因为他吧?因为他经常打的你遍体鳞伤,你不敢回家。”
“你?”江妮眼中现出一丝恐惧,“你怎么知道?”
“猜的。”江归嘴角向一侧勾起,“周佑君很聪明啊,打人不打脸,让你还能出来见人,让你还能去上班。”
“你怎么猜到的?”江妮眼角的泪瞬间滚落。
恐惧,对未知的恐惧。
江妮不能把江归的猜测,归咎于天才这个原因。他就像完全看见周佑君打她一样,分毫不差。
江妮嫁给周佑君六年,挨了六年的打。
有时候挨打了,实在爬不起来去上班,她就请病假。单位上的人来看她,她的脸上白白净净,毫无破绽。
这时,周佑君就会在一旁伺候她吃饭,和学校的领导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江妮就是身体不太好。耽误工作了。”
可是江妮养好伤后,周佑君该动手时,一点儿也不会心软。
看着姐姐惊恐无助的样子,江归心疼的就像被人揉进去一把玻璃渣,血水顺着一个个小洞汩汩冒出。
他想伸手掏手帕,给江妮擦眼泪,却发现自己的手,完全僵在桌上,没有挪动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