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业凝神听了几遍，发现依旧听不懂这些老者在说什么，但从他们仓皇的神色中，苏业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若这些老者是山海秘境中的土著，那最能解释他们见到生人这般仓皇的原因，便是天洞那边的敌人已经侵略到了这里。
苏业觉得这一点的可能性最大，因为这些老者眼中的恐慌，也不想是遭遇霸凌的那种恐慌，而是分明已经经历过绝望的那种恐慌。
示意江莹先不要去扶，苏业脑海中很快闪过一个念头，道:“各位前辈，晚辈来自蓬莱，是轩辕人族后氏子弟。”
果不其然，听到苏业这样的自报家门，跪在地上叩首的几位老者也全都愣住了。
他们纷纷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
但看到苏业和江莹真的没有伤害他们的打算，几番交流之后，一位老者走了过来，用很生涩的口语问道:“你们真是轩辕人族后氏？”
“千真万确。”
苏业早就看出这些土著的方言很杂，但好在对方能听懂他的话，也能说出同样的口语，只是说起来比较生涩一些。
“那里有一个人，他懂你们的语言。”
老者指了指后方一个看起来新盖不久的木屋。
看到老者所指，苏业和江莹顿时朝着木屋走去。
几位老者沟通了一番也跟了上来，显然也开始对苏业和江莹有了信任。
到了木屋后，一位老者先跑进里面，不过片刻屋里便走出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
“你们来自蓬莱？”
这位白发老者一出屋就问道，而他的口语显然很熟练。
“不错。”
苏业正色点了点头。
“唉！”
听到苏业的话，老者叹息道:“你们来的太晚了。”
“怎么回事？”
苏业听不太懂对方是什么意思，当即反问道。
“我是从昆仑来的，你们既然从蓬莱过来，想必也听过昆仑吧？”
“去过。”
苏业听到老者的话也是颇感惊讶，没想到除去蓬莱之外，昆仑居然也有人知晓并且来到了山海秘境。
“那你一定是轩辕人族后氏了。”苏业看向老者说道。
“是。”
白发老者闻言有些失落:“只可惜我来到这里三十年，也只能亲眼目睹这里的陷落，根本没能力去改变什么。”
“可是我听一位前辈说，这里尚有三成地盘在自己人手中。”
见这位老者和古仲所言有些出入，苏业下意识说道。
“三成？”
听到苏业的话，白发老者仿佛自嘲般笑了笑，随后道:“其实要真去细论的话，三成地盘应该是有的，但你知道是什么样的三成吗，不是连在一起的，甚至不包括巨城，全都是在荒无人烟的地方苟延残喘着。”
白发老者说到后面双目已经完全通红，不清楚究竟是因为愤怒还是沮丧。
“就拿距离我们最近的栖霞城来说，那里早已被敌人所占领，占领栖霞城后，他们开始大肆搜捕周围的土著，反抗者通通杀死，不反抗的通通抓去做奴隶，被派到遥远的矿区和资源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休息，完全成了一种工具。”
白发老者说到这里颓然坐在地上，其实他三十年前来的时候，栖霞城还在自己人手中。
可以这么说，栖霞城的陷落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而他被重创后也只能任由这一切发生。
栖霞城原本有五万土著，五万人经过多年的抵抗已经损失过半，更残酷的是，当栖霞城陷落那一刻，城里的人已经十不存一。
有一些不愿意臣服被当众斩杀，有一些侥幸逃出了栖霞城，而剩下的全部被派到暗无天日的矿区和资源区。
“天洞那边的敌人，究竟是什么？”
听到白发老者的讲述，苏业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来，但他最想知道的还是这个问题。
因为在沧海城时，他也尝试着问过古仲。
但古仲也没有亲身经历亦或者亲眼目睹，所以也根本给不出什么答复。
“有人族，有兽族，也有兽人族。”
听到苏业的问询，白发老者也不吝回答。
他知道自己已经年迈不堪重用，而苏业却还年轻着，一个新鲜的血液从蓬莱来到这里，初衷也和他当年完全一样。
对于苏业，白发老者心里还是有几分惋惜的。
当然从心底深处来说，他也许惋惜的并不是苏业，而是自己过去三十年的付出，最终却一败涂地。
不过惋惜归惋惜，他依旧没有丝毫的后悔。
因为作为轩辕人族的后氏，捍卫山海秘境是他毕生的使命。
“果然。”
听到白发老者说天洞那边的敌人有兽族甚至是兽人族时，苏业依稀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本古籍残卷，那里摘录了一部分山海秘传的内容，其中就记载了兽人一族。
传闻轩辕大帝统治时期的山海秘境，除去当时的人族之外，同样存在着兽人一族。
只是当时轩辕人族正值鼎盛，兽人族最终也就销声匿迹了。
“前辈，你知道轩辕人族的正统在哪里吗？”
想到要尽快集齐龙象图，苏业对最后一份九龙图也充满了迫切感，因为按照白发老者的说法，山海秘境中看似还有三成的地盘在自己人手中，但其中不包括巨城，多是偏远荒凉之地，换而言之，山海秘境已经和完全沦陷没什么两样。
“这个我也不清楚，只听这里的人说，轩辕人族正统最初在皇城一带抗击来敌，但皇城一百年前就已经沦陷，残余的正统在哪里，还真的不太好找。”
白发老者正色说道，他最初来的时候也一直在努力找轩辕人族正统，但奈何到处都是敌人，他所能去的地方十分有限，所以三十年下来，他依旧没什么头绪。
“那看来只能从皇城一带找起了，各位前辈，你们可有山海秘境的地图？”
苏业仔细思索后问道，按照他目前见过的这些轩辕人族后氏来看，个个都有着自身的傲气，那正统更加不必多论，自有正统的风骨，即便丢失了皇城，但想必他们没有一天不想着重新夺回。
苏业觉得，从皇城一带找起是最快的办法。
“地图只有栖霞城有，但也许早就被敌人毁掉了。”
白发老者摇了摇头，他们现在像丧家之犬一样被敌人撵来撵去，哪里能有一份像样的地图。
“前辈，栖霞城有没有夺回的机会？”
听闻栖霞城里或许有地图，苏业当即问道。
“太难了。”
白发老者闻言摇了摇头:“轩辕大帝逝后，轩辕人族分崩离析，正统全部去了皇城，其余各支本就不属于正统，便占据了山海秘境一半以上的城池，龙象阵崩坏后，天洞中的敌人涌来，开始其他分支还能与正统一条心迎敌，但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当他们发现无法战胜敌人，便做出了归降之举，甚至还以出卖正统来换取一定的利息。”
“栖霞城城主荀央，是唯一可以抗击敌人的强者，一开始荀央以为能远离战火消遣度日，但最终敌人还是打了过来，城民抗击了几年，但栖霞城被攻陷的那一刻，荀央连像样的还击都没有便选择了归降，所以敌人占据栖霞城，看似用了几年时间，但损耗却不足两成，这就导致现如今栖霞城守卫力量无比雄厚。”
白发老者给苏业讲述了敌人侵吞山海秘境的策略。
由于山海秘境疆域广阔，城池众多，最初主力势力又被轩辕人族正统牵制，所以敌人便采用了激励制的蚕食策略。
所谓激励制，便是主力势力将攻城任务下放给附庸势力，让他们自行组织力量攻城，攻陷后城池归这些附庸势力，但需要每年向主力势力缴纳供奉。
而附庸势力占据城池之后，也可以自行谋求更好的发展。
所以栖霞城被吞并的这几年，城中敌人也一直在发展，现如今的栖霞城，在白发老者看来不敢说是固若金汤，但一定远比曾经的栖霞城要强。
在他看来，苏业要夺回栖霞城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这里面还有一个最关键因素，那就是守城。
敌人的主力势力为何要实行激励制蚕食策略，不仅是因为主力被轩辕人族正统牵制这一个原因，其中还有一个关键所在，那便是守城。
山海秘境城池众多，主力势力即便攻下也没有足够的人力去守，所以激励制策略，从本质上来说就是找替他们守城的势力。
同样的，苏业这边想要夺回栖霞城，关键问题不是能不能夺回，而是夺回来谁去守。
听到白发老者的分析，苏业越发觉得人手匮乏的掣肘之处，也难怪古仲这么多年一直在培养人才往山海秘境里输送。
夺回地盘最需要的就是人手，这一点古仲看样子早就考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