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推你去外面透透风吧。”
“有什么好透的，把病房的窗户打开还不是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呢，外面阳光多好，哪像病房里这么阴森森的。”
为了劝母亲不要整天把自己闷在病房里，周雨晴费尽了心思。
雨天，说坐在长廊里听雨，浪漫。
晴天，说坐在外面晒太阳，补钙——
“等躺在停尸房的时候更阴森森的。”周云丽消沉的看着窗外，心如死灰。
听着母亲丧气的话，周雨晴忍不住眼眶泛红。
医生告知母亲患了淋巴癌那一刻，就宣判了母亲的死刑。
无药可治的绝症，换了是谁都无法接受。
何况母亲还这么年轻，五十岁还不到。
“妈，说什么丧气话，张医生说过多少次了，只要积极配合治疗，维持十几二十年都不是问题。”
周雨晴强行把眼泪逼回去，笑着宽慰道。
周云丽收回目光扫了女儿一眼：“行吧，推我出去透透气吧。”
“好咧！”周雨晴连忙拿起一间毛衣开衫帮母亲披上，推着患者轮椅出了病房。
——
“小周也出来晒太阳了。”
周奶奶一个人坐在住院楼门前的理石扶台上，笑眯眯的和周云丽打招呼。
周云丽再怎么也要对长辈有礼貌。
笑着回应：“是呀，外面阳光明媚，就出来透透气。
周奶奶，您今天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快要出院了吧？”
周云丽故意的宽慰道。
周奶奶脑子里长了肿瘤，一年前做了切除手术，如今——扩散了，只能‘保守’治疗。
每天使用抗肿瘤的药物，配合镇痛类药物。
周家一直瞒着老人家，因为病情扩散，周奶奶有时会出现眩晕症状，所以周跟医生打了招呼，说是周奶奶上了年纪，血压高＋眩晕症，住在医院里用一阵子药物就可以出院了。
“我不想出院。
一群不孝的儿孙整天以工作忙为借口，都不愿意侍候我这个老太太，还不如住在医院里，还有你们这些病友陪着聊聊天，也省着一个人给他们当看家狗。”
周奶奶似乎对自己的儿孙有很大的抱怨。
周雨晴遇到过几次周奶奶的家人。
看上去应该是职场精英，就是——
似乎少了普通百姓人家的亲情。
每次都是冷着一张脸，跟小说里描写的面瘫一样。
周奶奶的大孙子还好一些。
虽然不是热络的性子，但至少每次遇到她推着母亲在院子里散步，都会颔首打招呼。
“瞧您说的。”周云丽笑。
在娱乐圈那个大染缸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对于一些事情看的比谁都通透。
这么精明的老人家，怕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病情，所以才故意这样埋怨，不想自己的晚辈担心。
“雨晴这孩子真孝顺。”
周奶奶突然跳转话题，和蔼的看着周雨晴。
“天天医院学校两头跑，真是难为这孩子了。”
周云丽下意识的向身后看了看。
周雨晴玩笑的语气道：“周奶奶，我妈就我这么一个女儿，含辛茹苦的把我养大，现在生病了，不正是我这个做女儿的表现孝心的时候嘛！”
“这孩子，就是会说话。”周奶奶被周雨晴玩笑的话逗笑。
周云丽：“雨晴，你去做你自己的事去吧，我和周奶奶在这里聊会天。”
“那行，我去那边了，你要是想回病房的时候叫我一声。”
“还有周奶奶。”
“去那边复习功课吧，我有护工照顾呢。”周奶奶笑着道。
看着周雨晴从周云丽的腿上拿起两本大学教材，抱着向着安静的亭子里走去。
“小周，雨晴也有二十了吧？”
“已经二十一周岁了。”
周云丽也看着女儿的身影，心中既欣慰又不舍。
如果她走了，谁来照顾女儿。
指望那个不负责任的爹吗？
呵！
当年都不肯承认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指望的上！
看到周云丽眼眶泛红，周奶奶语重心长道：“小周，雨晴这么孝顺又善良的孩子，将来嫁到谁家都错不了。”
周云丽收回目光，掩饰的笑了笑。
要强的女人，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当年怀孕的时候，那个男人不肯承认孩子是他的，周云丽便决定，和那个男人一刀两断。
所有的代言和合约到期之后，就宣布退出娱乐圈。
卖掉豪华别墅，搬进了普通的公寓，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独自一个人去医院产检，生孩子，一个人把孩子养大——
“周奶奶，您就一个孙子吗？”
周云丽再抬起头时，眼眶的湿润已经逼了回去，笑容温和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心酸的母亲不是她一样。
周奶奶：“还有一个孙子，几年都见不着面，就奕辰在身边。”
“奕辰今年有二十几了吧？”周云丽随便的和周奶奶聊起了家常。
“何止是二十几，都已经二十八了，马上就要奔三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提起自己那不争气的孙子，周奶奶就气不打一处来。
“可能我们周家就这门风，当年我和他爷爷结婚的时候也是快要三十了，可是现在不比当年。
当年我和他爷爷结婚的时候，长辈们还都健在，哪像我——”
说到这里，周奶奶忽然的及时刹住。
一时激动，差一点说走嘴。
家里人都哄她，可是自己的病自己心里明镜着。
什么眩晕、血压高，病情扩散了就扩散了。
也活了一把年纪了，什么福没享过。
要说遗憾的话，就是没能抱上重孙。
如果自己那不争气的孙子争点气，现在早就四世同堂了。
看到周云丽不太自然。
周奶奶叹了口气，道：“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了，我也就不瞒着了。
自己的病情我自己心里清楚，他们说血压高就血压高吧。
我就是有些遗憾，没能看着孙子给我带个孙媳妇回来。唉！”
说到最后，周奶奶又叹了口气。
周云丽眸光游移不定，有句话想说出来又不好意思开口。
最后笑着宽慰：“周奶奶，您孙子长得帅气，工作也好，不愁找女朋友的。”
“不愁找女朋友和不肯找是两码事！”周奶奶急的拍巴掌。
“奶奶，您这么用力的鼓掌，是在欢迎我吗？”
低磁的声音响起，染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