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许宝从屋子里走出来,院外站着两个扫地的丫鬟,两人背对着许宝,你一言我一言的闲聊。
“昨晚少帅在城外抓了一个道士,听说是程将军的谋士。”
“是啊,这也太突然了。”
“我表哥在军营里,跟我说,他大老远瞧见那个道士还坐着轮椅。”
“感觉程将军和傅少帅马上就要兵戈相见了。”
“海城还不知道能太平几日......”
许宝眉心紧皱,呼吸加快。
他抓了师傅?
因为昨晚的事情吗?
四周未灭的灯笼在夜风中清冷地摆动,件件湿衣上还有水珠滴淌,井还在记忆中的地方,什么都未变,却也什么都变了。
不忍想起过往,许宝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匆匆走,一阵大风吹来,湿衣如蝶翩飞,灯火深处,一张石桌一壶清酒,茗酒人西装革履气质出尘。
没想到傅九城会在这里,许宝看出了神,眼见他一杯杯饮下,心蓦然疼着。
少帅,高高在上如您,你知道许宝有多么不甘吗?不是为得不到你的心,只是为自己无力再爱慕下去而不甘心……
她曾经以为无论历经什么变迁,她都能陪在他身边的。
少帅,保重。
转身,许宝毅然离去。
“这么想走?”
身后清冷的质问让许宝伫足了脚步,没有多想许宝装出惊慌失措的模样就要摔倒,自己的手臂被人从后抓住,迫得她只能转身对上那道冷清如月的目光。
傅九城一把将她甩到墙上,许宝整张背都贴到了墙上疼得厉害,傅九城微醺的脸逼近她。
“青石道士派人写信给你,被管家拦下来,信里说他想好要带你一起走了,你告诉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你和青石道士把我傅九城当成了什么?”
说到最后,语气已是成吼。
许宝的假装砰然瓦解。
“你抓了青石道士?”
真得想把他骗得彻底呵……
“你想瞒我到什么时候,瞒到你跟着青石道士出了少帅府,瞒到你们远走天涯,嗯?是不是?”傅九城凑到她左耳低笑着说道,勾起的唇边没有一丝笑意。
许宝无言反驳,她并没有收到师父的信件。
傅九城猛地扯开她的衣领,将挂在她脖上的红线用劲生生硬扯下来,勒得她面颊发白,傅九城看着红线末端系着的护身符,从腰间掏出一模一样的护身符拼成一对放在许宝面前。
许宝捂着脖子没有说话,傅九城把护身符狠狠地摔在地上,怒吼道。
“你说我骗你,对你全是假相。你又对我有几分真?连姻缘护身符你都是和他一双一对!”
“青石道士是我师父——”
不懂是傅九城的话,还是脖子上的疼让她红了眼眶。
“你不可以拿这个来污蔑我。”
他明明清楚她的心意,他比谁都还清楚。
“少帅,你是天上的星,天上的月,一直是许宝在妄想自己能摘星捧月,可妄想就是妄想,永远不会变成事实……”
许宝哽咽着嗓子说了出来,也许现在不说出来以后再没有机会,她有胆欺弄权倾天下的少帅,就要承受他的惩罚……
这一点跟在傅九城身边多年的她最是清楚。
许宝眼中的泪意让傅九城愣了下,酒意清了三分,略微冷静下来。
“我们还是成亲了。”
“成了亲又能怎样,最多让我更痴心妄想,以为我终于离月更近一点,可少帅,你把我当成妻子过吗?”
许宝哭得大声,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身子顺着墙滑落跪到地上。
“少帅,我求您放我走吧,您有家有业,您不缺许宝一个啊……”
“我是为谁才二放兵权,你知不知道那兵权对我有多重要?!”
傅九城怒吼的声音在冷然的风中更显悲凉。
许宝呆住,她以为他会沉默的,她以为什么都是他谋划的一步棋……
傅九城攥起她按到墙上,脸低下去擒住她的双唇,和着微醺的酒意抿下她唇上咸湿的泪水,手从后扣住抬起她的头,逼着她不得不迎向他,许宝连本能的挣扎都忘却了。
“许宝。”
几番肆虐,傅九城放开她,视线居高临下凌利地直逼入她的眼。
“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离开少帅府,青石道士、南城你想都别想,直到死那一天,我们俩都这么纠缠下去。”
许宝呆得说不出话来。
傅九城拂袖离去,又不甘心地退回来低下头在许宝嘴上狠狠咬了一口才解恨地走出西苑。
院落里湿衣随风安静地翻飞,许宝颓然坐到地上,指尖抚过唇瓣抹下一丝血色。
直到死那一天,我们俩都这么纠缠下去。
直到死那一天……
直到死那一天……
清冷的声音一直回响在耳边,许宝终于明白自己劫数难逃。
许宝茫然失措地回到屋内,浑浑噩噩对着昏黄的烛台看了一夜。
清早,灯灭天亮,傅九城派来伺候许宝的丫鬟秋菊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少奶奶,管家说不许咱们院的人出去?这是怎么回事啊。”
“你们也知道了?”
许宝没想到秋菊这么快就知道了,看来他真得迫不及待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出不去了。
“是啊,我才知道青石道士被软禁了,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秋菊的话让许宝惊得从桌前站了起来。
“师傅他被软禁了?”
“你还知道什么?”
许宝没想到秋菊会打听到这些消息。
“是啊,我早上出去碰上北苑的阿香,阿香说的。”
秋菊大惑不解,怎么少奶奶看上去又像是不知道啊。
北苑……
许宝立刻冲了出去,一路直闯进北苑,沿路的丫鬟纷纷请安,许宝抓了个人问道。
“少帅昨夜在哪安歇?”
被问的丫鬟刚要回答,一个声音就传了过来。
“少奶奶这么有闲情雅致来北苑?”
许宝朝前面看去,赫然是傅双双,她身上穿得极厚,脸色有些苍白,却由丫鬟一左一右掺扶着。
看来,她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许宝正要说话,却听傅双双嘲讽地冷笑一声。
“我倒是忘了,以少奶奶的出身怎么会明白闲情雅致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呢?”
她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之女,只是个下九流出身,连小妾也比不上。
“我要见少帅。”
许宝声音不轻不重地说道,没有卑微,没有自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