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第二天白天。
许宝站在院子里,恰好是两队卫兵换班的时候,一阵呼啸的风声从耳边吹过,侧身之时,刚巧看到地上突然出现的纸飞机。
她猜到是什么东西,弯腰捡起,揣在怀里,快步走到房间里。
展开纸飞机,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字迹清秀有力。
“已查到你生父的下落,子时会有人来接你,码头见。”
许宝一怔,缓过神来,原来真是程商戈,不过短短三日,他就查到了她的生父是谁,不禁感叹,程商戈的势力远远比她看到的要大很多。
慌乱的将纸条折叠收起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料定是白姨从厨房里出来了。
不能让她知道,白姨平素最恨像许宝父亲那样的富家公子,玩弄女人的感情,又不负责任。
白姨手里端着一碗莲子羹,不紧不慢的放在桌子上,显然并没有看出许宝的异常。
“小姐,趁热喝,少帅走的时候亲自吩咐的。”
语气喜悦,看到自家小姐和少帅的关系和好如初,她打心底里高兴。
陈晓曼和翠微又得到了该有的下场,她心里的气别提多顺畅了,今天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了很多。
“好。”
许宝敷衍的应了一声,根本没看桌子上的莲子羹,摸索起碗边,端起来,上了楼。
卧室房间里,一碗莲子羹放在桌子上,从冒着热气到逐渐冰凉,始终没有少一口。
许宝一直在门口来回的踱步,时不时看看墙上的钟表,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下楼,可以正好遇到程商戈的人。
还没等她出去,门被推开了,白姨探身告诉她,少帅遇到了紧急的军务,今晚要留宿在军营里。
许宝眸子一亮,似乎并不惊讶。
看来是程商戈计划的,这个紧急军务也是他制造的吧,方便从桂园里把她接出去。
入夜,子时。
许宝刚一走出院子,就被一个黑衣人拦下,什么话也没话说,伸手示意她跟上。
上了一辆黑色轿车,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悄无声息的不见了。
“你是程商戈的人?”
许宝疑惑的问道。
上了车,才看清黑衣男子的样貌,是个五六十岁的大叔,瞧着身手不凡,走起路来像是三四十岁的人,干脆利落。
“许小姐,我是程老大的人,你可以叫我李叔。”
开车的男人语气平淡的说道,余光落在许宝的脸上。
惊叹自家老大敢从傅少帅的院子里抢人的同时,又觉得这女人气度不凡,堪称绝美之色,当真是配的上自家老大。
比之前那个叫周文的强多了。
那个女人自己倒贴程老大,还要在外人面前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她跟程老大完全是交易和利用。
这样的人怎么配当程家的女人。
许宝听了他的话,沉默不语,程商戈还真是胆子大,估计这个李叔就是他家的管家。
让一个管家从傅九城的眼皮子底下接人,他还真是大胆。
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码头,黑色的汽车在夜幕下开的飞快,格外的引人注目。
果然一艘船只,点着灯,平静的停靠在岸边。
许宝漠然的朝着甲板走过去,夜风卷起她素白色的纱裙,那飘渺灵动之气,似水波一样蔓延开来,让她宛如一朵夜间绽放的雪白昙花,美得让人心颤,脆弱得让人心碎。
孤寂的夜空中,繁星点点,她那双含着秋水的眼眸,好似天幕中的群星一般,绚烂闪亮,璀璨夺目,程商戈的心跳,不自觉的漏了一拍,心脏不可抑制的痉挛
坐在船里的程商戈见状,赶紧转身,快步走到许宝的身旁,搀扶着她娇弱的身体,关心道:“外面风大,你的身体,不宜吹风,快些进去,否则很容易感染风寒的!
许宝摇了摇头,低低道:“没事的,你吩咐舵手开船吧,我就想站在外面。”
桂园。
白姨准备入睡了,才想起许宝端了碗莲子羹上楼,可不能将空碗放在卧室里,得赶紧拿出来,放到厨房里清洗。
不紧不慢的走上二楼,在卧室门口停下了脚步。
半掩的屋门,里面开着灯,一个人也没有,桌子上的莲子羹完好无损,是满满的一整碗。
当即大惊失色,跑上跑下找许宝的下落。
约莫过了十分钟,快步走到电话机旁,拨打了军营里的电话。
军营里。
副官快步上前,单膝跪在地上,面色有些迟疑不决,欲言又止的开口,“回禀少帅,是程商戈的人带走了十三姨太太,属下失职,他们一行人已经离开了海城。”
傅九城的心,一阵一阵紧缩的疼痛,胸膛内,沉重得如同灌了千百斤铜铁。
他死死咬住薄唇,狠狠地咬住,仿佛只有这种伤痛、这种血腥,才能暂时驱散心中的阴霾。
受伤的地方,忽然猛烈地抽痛起来,他可以想像得到,终于摆脱他纠缠时,她的表情,一定是极为轻松自在的。
该死的程商戈,竟敢派人偷袭军营的同时,又让人去桂园把许宝接走,这招声东击西,他竟未料到。
思及此,他的双拳紧握,声音游若无丝,又哑又涩,“她的去向呢?”
左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新鲜的血液往外渗透。
副官浓眉紧蹙,心知这一事实,深深打击到王爷,面色不由凝滞,拱手低声道:“我们几日前,收到莫名的书信,上面写着说十三姨太太和程商戈密谋要离开,前往岛屿寻找许宝的亲生父亲,只是,属下无从查证这封书信的真假,所以没有跟少帅禀报。”
傅九城闻言,脸上的表情悲恨难辩,面色惨白得几乎透明。
他的脑海中,盘旋着一个狂啸的念头,她和程商戈早就你情我诺了!
还要在自己面前装作情深意切的样子,许宝这个没有良心的女人。
他把自己的心,都给了她,她怎么能如此伤害他?
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这么强烈的想要拥有一个女人,想要跟她厮守终生……
而她不屑,她一点也不屑自己!
就为了找什么亲生父亲,跟着程商戈跑了,真是笑话。
他感觉身体内,有股刺骨的冰冷,从胸口处,慢慢的渗出,流遍了四肢百骸,身体便在副官担忧的目光下,无力地瘫软了下去。
他嘴角微微下垂,唇畔轻轻翕动,嗓音沙哑:“两个人,前往海域……原来如此……”
说罢,他发出剧烈的咳嗽声,似乎刚才那句话,似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心力,此刻的他,似乎想要将他整个肺,都要咳出来……
程商戈诡计多端,竟直接在杀手的匕首上动了手脚,只要匕首划过人的肌肤,毒液就会渗透到五脏六腑。
此刻,傅九城还能吊着一口气,完全是命大。
副官赶紧上前,焦急的叫道:“少帅,保重身体要紧,况且,此事不足为信……”
傅九城发出疯狂的大笑起来,随后,他渐渐沉默下来,阴鸷的表情愈发冷洌,黑眸如严冬幽深的寒潭,望不见底,那双眼底的深沉,让人寒不粟,心惊胆颤。
不足为信?
若是只看到一封书信,他当然会相信许宝,可是如今是事实摆在他的面前,让他如何不信。
而后,副官听到他冰冷的声音响起,“立刻备车!”
副官纵使担心他的身体,但是,他也知道,他拦不住他,就连林晔过来,也只怕是无功而返,跟在少帅身边这么多年,他的性格,自己十分了解。
他叹了口气,蓦地起身回道:“属下立刻去办,先行告退!”
接下来,连续三天的疯狂赶路,谁也劝不住,冷唯墨的疯狂,不眠不休,本来陪同前行的队伍,有数百人。
可是,坚持到最后的,只有十人不到!
而落后的卫兵们,也正在陆陆续续,马不停蹄的赶来。
即将抵达码头的傅九城,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原本,深邃迷人的眸瞳里,布满了狰狞的血丝,而青色的胡渣,似野草般疯涨,他面色煞白,神情空洞,形如枯稿。
副官实在忍不住,红了眼眶,铮铮铁汉,却流下不易轻弹的泪水,恳请道:“少帅,休息一下吧,再这样继续下去,你会灯枯油尽的……”
傅九城抬起头来,看着这么多年来,一直忠心耿耿的手下,心中生起一丝愧色,重重的垂下眼皮,手搭在后座的靠背上,不由转开头,沙哑的说道:“我去洗把脸。”
说罢,他利落的打开车门,出去,来到一个小河边,看到自己的恐怖模样,着实吓了一跳。
他摸着脸上的胡渣,他这幅鬼样子,会不会吓到许宝,他的许宝,永远都是那么的美,那么的清然淡雅,散发着芬芳的气息……
这一刻,他像一个情窦初开,约见心爱少女的少年,对于形如流浪汉的自己,有种手足无措感,如此狼狈的模样,他不想被她看到。
最后,他决定戴上面具,为了掩饰此刻的狼狈,他已经很久,没有戴过面具,以前,只有上战场的时候,他才会戴上!
而讽刺的是,这一次,却是为了去见心爱的女人。
许宝会跟自己回去吗?想到这,心底深处不禁漫上一层深沉的悲凉。
傅九城带着身后的卫兵,风驰电掣向码头奔去,而副官等人,则是紧随其后。
他深幽的眼中,掠过一道凛然的光芒,许宝,他是绝不忍心伤害的!
可是,程商戈不同,他拐走自己的王妃,想到这,心中多了一抹肃杀的意味。
远远的,就见海面水光粼粼流动,闪耀着清幽的寒光,这个港口,交通往来很是发达,即使是晚上,这里也会有许多船只停泊。
可是,今夜,这里只泊着一条大船,一眼望去,便可看出,那是一条制造精良的航海船,船舱内亮着灯,有昏黄的光芒映了出来,将附近的河面,都照亮了。
傅九城停立,望着不远处的船只,深邃如海的黑眸,微微眯了起来。
没多久,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走了出来。
月色下,那名男子的模样显露出来,迎而伫立在甲板上,一身黑色的西装,披着一件貂毛大衣,在风里舞动,好似和月光融在一起,额间墨色碎发,在风里飘扬,带着一丝轻狂的意味。
男子犹如天神下凡,犹胜于白莲的脱俗与飘逸,俊美无铸的五官,让人移不开视线,他的深沉的目光,好似汪洋大海,深不可测,琢磨不透。
全身散发出尊贵,且不容忽视的气势,那浑然而成的气度,有着让人无法亵渎的高洁优雅。
如今的程商戈已然跟半月前见到的判若两人,不得不说,他所修炼的邪术,已经是出神入化了,可以随意的变更容貌。
从前他一张丑陋的面容,很难让人想象到他是程家的少爷,大名鼎鼎的程家,可是很少有人不知道,一夜之间化为虚有,从此临阳城只傅家一家独大。
他心里的恨,可想而知。
当他看到岸边停留的人影时,眼底深处暗涌出一丝肃然之气,“傅九城!”
而坐在内船舱中的许宝,很快发现在异样,微微皱了皱眉,忽然抬手挑开了窗帘,向外望去,刹那间,清亮的黑眸,顿时变得极是幽深。
他们一个时辰前,才抵达了这里,由于太色已晚,出航较为危险,她才提议,等明天一早,再行出发,可是,却想不到,还是被傅九城的人追到了!
说罢,她这才抬眸,正视岸上的男子,辜负他的深情,是让她不忍,却不得为之的事。
毕竟,两个人的相处,如果靠的,仅仅是爱,那些,狂放的激情,总有一天,会回归于平淡!
然而,两人真正相处一生的法宝,是理解,交流,尊重,宽容,以及爱护!
而这些,正是他们两个人,真正缺乏的东西,相爱,不如相知。
以他的性格,让他意志到这些,无疑是多么困难的事。
在这之前,就算勉强在一起,他们绝对会因为,一点小小的误会,而发生不愉快的争吵,从而,造成挽回不了的伤害。
所以,她才决定,放手离开,去解决自己的私事,让两个人都能好过一点。
或许还会再回来,但一定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