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觉得这样有些残忍吗?”
许宝凝视着他的黑眸,喉咙滚动了两下,哽咽的说道。
傅九城墨玉一般的的眸子,没有一丝丝的情绪波动,淡淡的笑了笑。
“残忍?”
“许宝,你该看清楚,你嫁的是什么样的人。”
十五岁接管傅家的家业,十六岁上战场,什么样的敌军没见过,什么样的血腥没有尝过,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知道什么叫残忍,什么叫不残忍。
只知道若是对敌人心软,下一秒死掉的就是自己。
年少的历练,早就成就了他的冷血和无情。
纵使他极力在许宝面前掩饰自己的残暴和心狠,可眼前的这一幕已经将他彻彻底底的出卖了,为何在她面前,他会毫无保留的把本性展露出来,完全的暴露。
即使明白她会害怕,会反感,他依旧如此做了。
想要相伴一生的人,自然是打心底里希望对方可以接纳自己的所有,迫不及待的展露着自己的一切。
他本就是残忍无情的人,不想在她面前伪装。
前十二个姨太太死的不明不白,他甚至连过问都不回去问,只是随意让副官弄走安葬,连那些女人的面都不会见一面。
其中有幸运的,见过他一次两次,可又有什么用呢,不也是红颜薄命,落得一个香消玉损的下场。
他是真的无能为力吗?显然并不是,他只是觉得没必要,那些女人的死活对他而言是一样的,他甚至想过,用这些女人可以把程商戈引诱出来。
三年前,他看到许宝第一眼的时候,仅是霎那间的慌神,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冷血和无情,觉得这位十三姨太太可以像前十二位一样,放任不管,阴差阳错被他利用,用性命把程商戈引诱出来。
可是事实是他错了,第二天白天,他走的时候,竟然把身边的卫兵留下了,让他们在桂园保护许宝的安慰,明着说是监视和看管,实则是保护。
也就只有许宝,能称得上是那个例外,他的一方救赎。
许宝深深的望着他,星眸划过一道水光,心里突然就明白了,这个人的心是捂不热的,是冷的,已经冷了很多年了,怎么可能被她用三年的时间就捂热呢。
他的心就好像冬天,赤脚走在雪地里,带着刺破肌肤的森冷酷寒。
这样想着,突然间,竟有些同情他了,没有温度的心,没有人性的心,他究竟有没有童年,过去定然是不快乐的,活在这世间,也不过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也许,从他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是注定残酷的,才会有如此冰冷的心。
在这一刻,她也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在寻找亲生父亲这件事情上,宁可相信一个害过她的程商戈,也不相信自己同床共枕了三年的丈夫。
她并不是无情无义的,也不是不信任傅九城,只是这两个的气场是不一样的。
程商戈的狠毒是肉眼可见的,傅九城的狠毒是日积月累,隐藏的很深的。
她甚至怀疑,这三年里,她在傅九城的眼里是一文不值的,若是哪天胆敢反抗他,下场会跟陈晓曼一样,自找苦吃,自寻死路。
“或许我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你。”
许宝缓缓的开口,垂眸,眼底一抹深意。
傅九城锐利的眸子微微眯起来,看着她洁白无瑕,心事重重的脸颊,那双涉世未深的星眸看起来是那么的纯洁干净,淡而飘忽的声音缓缓响起。
“许宝,你该去大街上看看,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年代,想要一颗仁慈的心,去保护想要保护的人,用正义去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真是天真。”
许宝揪着心口,面色惨白,唇瓣颤抖,厉声逼问道。
“那你用暴力和残酷守护住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吗?”
这话无疑是在戳傅九城的痛处,当年养父傅云霆的事情,他耿耿于怀了很久,若是他早点接管傅家,傅老太太就不会逼迫傅云霆撑起诺大的傅家,去跟有钱人家的小姐结婚,执意让他跟心爱的人分开,才导致他逃跑遇到海难,中了程家人的算计。
傅九城目光一怔,没有回答她的话,冷冷的凝视着她。
“许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当真就这么不怕死。”
许宝狼狈的瞪着泛红的眼睛,耳边一丝黑发垂下来,她低下头,轻轻一笑,冷冷的开口。
“谁会不怕死,但是你为什么总要用这样的理由来威胁我,威胁的次数多了,我可能就真的不怕了。”
傅九城犀利的目光,仿佛能看穿她的心底,淡淡的勾起唇角,冷声说道。
“我今日处死他们,是在给你出气。”
“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能够替你出手的人是我还是程商戈。”
替她出手做什么?杀人吗?
许宝冷笑了一声,痴痴的看着他,这个疯子,这样的出手,她干脆不要。
这时,旁边的卫兵走过来,脸上沾染着血迹,面无表情的躬身说道。
“少帅,好了。”
傅九城漠然的耸肩,朝着已经昏死过去管家看了一眼,冷声说道。
“将他们都押到刑场,枪决。”
话音刚落,看了旁边呆住的许宝,眉心紧拧,今日的血腥太重了,她目睹了一切,怕是已经到了极限,再也忍受不了了。
许宝与他双目对视,脑袋里回荡着刚才听到的话,半响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傅九城说的是他们,这就是说,不仅是地上半死不活的管家,还有之前被带走的陈晓曼和翠微。
这三个人都要被执行枪决,他的两句话,就可以杀掉三个人。
傅九城起身,不理在场的众人,抱起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瑟瑟发抖的许宝,冰凉的触感,柔声的说道。
“我们回去吧。”
等他一离开,地牢里的其他人都散去了,林晔久久的注视着傅九城和许宝离开,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心事重重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