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海城大大小小的报纸上用最大的版面,刊登着傅老太太的亲笔信,证实陈晓曼肚子里的孩子是傅九城的。
一时间,茶馆,酒楼,戏院,影院,人们聚集在一起,无心玩乐,凑到一起闲聊傅家陈家的笑话。
鸿昌饭店。
几个没落的老秀才坐在桌前,没到饭点,只点了一壶茶水,听曲闲聊。
“哎,傅云霆也是没料到啊,陈家夫妇如此本分的生意人,竟养出了这样的女儿,没结婚就大了肚子,闹得沸沸扬扬。”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前段时间,傅老太太已经决定取消两家的婚约了,陈小姐倒像是个狗皮膏药一样,怎么甩也甩不掉。”
“她在这个节骨眼上,怀了傅少帅的孩子,就是想要母凭子贵。”
“你还真信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傅少帅的?我瞧着不像是。”
其中一个沉默寡言的老秀才缓缓开口,抬手摸了摸花白的胡须,眼眶凹陷,目光炯炯有神。
“哦?孙老有其他的见解?”
稍微年轻些的男子,也得有五十多岁,恭敬的问道。
“不敢不敢,老夫有幸与傅少帅有过一面之缘,与他说过几句话,此人不像是薄情之人。”
孙老语重心长的说道。
被唤做孙老的老秀才,是这几个人中最德高望重的,祖上曾经做过五品的大官,后来代代没落,等到他考中秀才,已然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了。
恰逢刚中举人,朝廷就没了,连皇榜都没张贴,还是宫里当差的亲戚告诉他,当年举人名单里确实有他的名字。
别看他脑袋后面光秃秃的,没有辫子,那辫子可是被供奉在他家的祠堂里。
象征着他光宗耀祖的那一刻,虽说朝廷没了,但他确实中了举人,是给列祖列宗的一个交代。
也正因为如此,其他几位老秀才对他各位尊重,海城的名门望族也都是高看他两眼的。
更有甚者,一些古板老派的有钱人家,会争着抢着这位老秀才到他们家里教书,更是自然而然的给他脸上添了些光彩,走路腰板都挺直了不少,长衫都不穿带补丁的。
“只是......若不是傅少帅的孩子,傅老太太又怎会认下。”
“孙老莫要偏颇了。”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年纪约莫六七十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与其他三人不同,他没穿长衫,倒是一身中山装。
这位老先生在外国人承办的中学任职,当国文老师,后来又当上了督导主任,倒是最接近新事物的。
孙老轻笑,点了点头,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
两人是同窗,但见解总是有所冲突和矛盾。
坐在二人一侧中间的长衫男人,手里攥着一窜佛珠,开口打圆场。
“各抒己见,各抒己见。”
“莫要伤了和气。”
不难看出,这人是信佛的,带发修行的佛家弟子。
突然几位老秀才的头顶,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孙老的见解,我也不看好。”
“傅九城就是在人面前装作绅士,背地里沾花惹草,他才是那个薄情之人。”
“大家都被他给骗了。”
陆景斯站在一旁,手指捏着一张方巾,一身白色的西装,领口别着一根花里胡哨的进口钢笔,耀眼夺目,脚上踩着的皮鞋锃亮。
与桌边坐着的四个人像是两个时代的人,格格不入,还想着跟他们插话。
早上的报纸是掌柜的拿给他的,看了气得不得了,差点没把面前的柜台掀了。
许宝给他当了三年的姨太太,没有一儿半女,倒让外面的女人乘机怀上了傅九城的孩子。
这女人不是别人,还是陈晓曼,一个名声烂透的人。
傅老太太竟同意让这样的女人当十四姨太太,这不是明着打许宝的脸吗?
在陆景斯看来,傅家人就是联合起来一块欺负许宝,欺负没人给她撑腰,没有靠山。
当即攥起拳头,捏着手里的报纸,面红耳赤,瞪眼睛往外走,被一旁的掌柜叫住,告诉他今儿不能离开,恰逢十五的日子,店里没人顶事是要出事的。
陆景斯看了看店内的情况,人满为患,沸沸扬扬的,保不住,哪儿桌人喝多了就要闹事的,他确实走不开。
心想忙完就去找许宝,问傅九城讨要一个说法。
许宝跟他的亲妹妹似的,哪儿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欺负了。
从过道里经过,正巧听到这几个老秀才说到这件事情,正愁肚子里的怒气没地方发泄,闷声嘀咕了几句。
“陆少爷?”
穿着中山装的老秀才喊了一声,象征性的问候,扯官腔和奉承,他是最拿手的。
谁都知道陆少爷之前跟傅九城的十三姨太太,就是那个号称海城第一女富婆的许宝,俩人暗度陈仓,关系不一般。
前段时间,陆会长因为自家儿子的花边新闻,没少发愁,竟将投资在外国人承办的中学的钱都要了回去,学校的董事会既不敢得罪商会的人,又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发愁了很久。
还是一个神秘的有钱人,最后决定出资弥补学校缺少的那部分资金,这才了了此事。
连忙站起来,陪着笑脸说道。
“是是是,陆少爷所言极是。”
“我们也都是瞎说,您跟傅少帅走的近,自然是看得清的。”
孙老坐在一旁,正襟危坐,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什么狗屁商会,什么陆公馆,学校撤资的事情,他早就听说了。
无事的时候打着慈善家的旗号,资助这个,扶持那个,一碰到事情,最先想到的就是把学校里的资金取出去,丝毫不顾及学生,也不管学校能不能正常运行下去。
资本家骨子里都是自私的,利己主义者,老子如此,儿子定是如此。
天天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捏着方巾,皮鞋擦得锃亮,瞧着就不是什么好主。
打心眼里瞧不上陆景斯,更不会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