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原来的打算,是想要走赵师伯的门路,看能不能进入邸报司,如果进入不了邸报司,那能够留在建康做个京官也行。
但是现在,沈某人已经走通了更高更宽的门路,也就不需要赵昌平在这件事情上出力了。
他在心里思考了一下措辞,然后对着赵昌平咳嗽了一声,开口道:“师伯,前些日子小侄跟宫里已经沟通过了,宫里念我帮着筹办邸报司,已经应了小侄所请,也就不用师伯在这件事情上使劲了。”
赵昌平很是意外了看了一眼沈毅,他若有所思的说道:“子恒前些天见过宫里的人?”
沈毅点头。
赵昌平又问:“在春闱放榜之前?”
沈毅一愣,然后低眉道:“宫里应下了,说小侄若是能中进士,便能够执掌邸报司。”
“宦官阉竖,不足为信。”
赵昌平闷哼了一声,语气有些不屑:“他们的话,听听也就是了,千万不要信以为真,你这段时间也不要想其他的,多用些心思准备殿试,琢磨琢磨陛下会出什么考题,殿试的时候尽量进前一百名,这样就可以稳一个二甲的进士出身。”
可能是觉得自己给出的条件有些苛刻,毕竟从会试放榜到殿试,中间也就几天时间而已,而且对手都是全国举人老爷之中的精英,想要提升太多名次也不现实。
于是乎,赵侍郎接着说道:“万一落入三甲,也不要气馁,到时候师伯亲自去吏部给你跑一趟,一定给你补一个大县肥县,或者给你补一个推官的差事。”
按照陈国的制度,一甲二甲三甲的待遇各有不同,一甲头三名自然不用多说,基本上都是进入翰林院做清贵官,连带着二甲头几名也能跟着进翰林院。而其他的人则会被安排一个观政的名头,在朝廷各衙门学习,学习六个月到三年时间之后,由吏部按缺分配。
一般二甲进士在京是主事,外放就是知府知州。
三甲进士就要矮一头了,在京是中书舍人,太常寺博士之类的从七品官,而外放也就是推官或者知县。
所谓推官,就是知府的佐官,相当于副知府。
当然了,规定只是规定。
国朝到现在一百多年了,即便南渡之后到现在,也已经过去了六十年,六十年下来二十届科考,再加上南渡来的官员,朝廷恩荫的官员,各个职位都已经满满登登,一般二甲进士在一年之内能够补个稍微好一点的知县,咬咬牙也就去了。
要是没有关系,还非要等个知府知州的差事,恐怕就要做好在吏部养老的准备了。
当然了,地方官的地位远不如京官,因此进士老爷们能留在京城,是一定会留在京城的,一些二甲进士如果确定被外放了,还会躺在床上装病,死活不愿意离开。
而沈毅,已经给自己找好了门路。
有赵昌平这么个大腿在,假如他不进邸报司,而是走正常门路补缺,只要他是二甲进士,赵昌平说不定真的能给他弄个知州的差事。
当然了,新晋的进士老爷即便外放做知州,大概率也是那种偏僻偏远的州府,像江都这种京畿重城的知府,没有能力没有关系,想都不要想。
不管怎么说,赵侍郎对沈毅还是很不错的。
沈某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眼前这个人形自走大腿把话说清楚。
他缓缓说道:“师伯,宫里与小侄对话的人,非是高公公。”
听到这句话之后,赵侍郎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他默默的看了一眼沈毅,突然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过问了。”
沈毅今天到赵家来,完全是因为会试中了,按规矩要来跟赵昌平这个长辈打声招呼,不过两个人现在关系不错,便在书房里多聊了一会儿,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沈毅才告辞离开。
赵侍郎也没有留他,只是让赵蓟州把沈毅送回家。
离开了赵家之后,赵二整个人便轻松了不少,领着沈毅走在大街上,等快走到沈毅门口的时候,赵二左右看了看,然后微笑道:“子恒真是厉害,乡试会试都是一考就过,如今子恒进士功名基本上已经落袋,咱们兄弟俩去喝两杯庆祝庆祝?”
沈毅看了一眼赵二,有些无奈:“二哥,这会儿还开门的店,多半都在秦淮河两岸罢?”
赵二嘻嘻一笑,开口道:“子恒你马上便金榜题名了,辛苦读书这么些年,如今苦尽甘来,便不能放松放松,享受享受?”
“再过几天便是殿试了。”
沈毅轻轻呼出一口气,开口道:“二哥,我这几天要养足精力,不能在陛下面前丢了人。”
殿试是紧挨着会试放榜的。
按照往年的流程,四月十五会试放榜之后,到四月十八或者四月十九,朝廷就会召新晋的贡士入太和殿复试,测验一下有没有人是作弊考中的,紧接着四月二十一,也是在太和殿正式举行殿试。
殿试的题目,是皇帝亲自出。
其实这会儿,沈毅是有找皇帝走后门这种想法的,毕竟他沈老爷也想混个三鼎甲的美名,即便中不了状元榜眼,中个探花也是极好的。
不过思来想去,沈毅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往年贡士取士,一般都在三百人以上,最多的一次甚至到了三百五十人,而今年就只有二百人出头。
可见朝廷这一次科考很严,或者是很重视这一次科考,沈毅要是去找皇帝走后门,跟考试的时候去校长室跟校长要答案也没有什么分别。
既然不能巧取,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赵蓟州嘿嘿一笑:“既然子恒要养精蓄锐,做哥哥的也就不勉强你了,今天晚上为兄要去秦淮河附近喝酒,今天晚上便不回去了,要是哪天家里爹娘问起这件事,子恒你可要替我作证。”
赵二这个人虽然有些放荡不羁,但是他也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很怕爹娘。
或者是很孝顺爹娘。
沈毅笑道:“放心放心,伯父伯母问起,我就跟他们说二哥今天睡我家了。”
赵蓟州大喜。
“能这么说再好不过了!”
他眼珠子转了转,然后重重的拍了拍沈毅的肩膀,嘿嘿笑道:“不如这样七郎,如果我爹娘问起,你就说我替你高兴,在你家喝酒,在你家睡了三天!”
沈老爷有些无奈。
“二哥,你要注意身体啊。”
赵二哈哈一笑,大踏步朝着秦淮河走去。
“子恒放心,为兄身体好得很呢,在秦淮河都大有名气!”
他说头几个字的时候,还在沈毅身前不远处,说到“大有名气”的时候,声音已经远不可闻,显然已经是跑远了。
沈毅看了看赵蓟州潇洒的背影,心里一阵羡慕。八壹中文網
这就是精准投胎的好处了。
不像他沈某人,辛辛苦苦学习这么久,现在还没有从做题本上跳脱出来,着实有些失败。
不过很快了…
沈毅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会儿是四月十六的深夜,距离四月十七已经不远了。
也就是说。还有两天沈毅就要去宫里复试,再有四天,殿试就正式开始了。
过了殿试之后,就可以丢掉做题本,而要开始翻厚黑学了。
沈毅一边想,一边敲响了自家的院门。
“青儿萍儿,我回来了,来开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