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86(1 / 1)

陈亚亚番外(1)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来,雁字回时,月满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眉头,却上心头。」——李清照《一剪梅》

-

陈亚亚出生在一个小村庄。

90年代后半段,浣城进入开发期,建了机场、通了高铁。

但这些都与偏远村庄没有什么关系。

城市还没有弄好,一时半会儿,也惠及周边村落。

陈亚亚家世代都是农民,整个村庄里,大多是农民。只近十来年才建了学校,们小的这一辈才开始念。

周边所有村庄的孩子,都会送去村小上课。

因为地方穷,校舍小,小学初中,所有学生都挤在一块儿。

师资力量是必谈。

全校也就那么二十来个老师,大多兼数职。

三年级那年。

陈亚亚班上来了个英语老师。

这个英语老师姓『毛』,单名一个果,同学们都喊她果果老师。

果果老师和其村民都一样,她是省里来的,今年刚刚大四,算得上支教。仅得年轻漂亮,穿着打扮也鲜亮,讲一口好听的普通话和英文,没有农村口音,还用着最流行的诺基亚手机。

陈亚亚很喜欢她。

小孩子年纪小,还懂得什么叫羡慕。

只觉得,老师和们是同的,是大城市的人。

有一上课。

果果老师正好在课上说起一个剧,随意地讲了两三句。

底的孩子们都是一脸『迷』茫。

对们来说,剧这个词,似乎十分遥远。

浣城都没去过。

何况国?

倒是电视剧,这年头也是旧会,家家户户都有电视,但也仅限于那几个台。趁爸妈在家、偷偷看看《还珠格格》、《倚屠龙记》之类。

外国面孔,大概只能在新闻联播里看见。

果果老师放课本,叹了口气,说:“孩子们,你们要好好学习啊,好好学习才能去远的地方,见识多的事情。”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在小亚亚心中种一枚种子。

她喜欢读。

也喜欢学习。

她想和爸妈一样、一辈子务农。她很害怕虫子,但地里都是虫子。她虽得高,但力气大,可见也很难割麦子。

对于陈亚亚来说,好好学习这个词,同于“出大山”。

新闻里说,现在it产业发展迅速,成为第一吸金行业。

她还是个小学生,懂什么叫“it产业”,但却道什么叫吸金。

就是赚钱嘛。

她也要赚钱。

要去念好大学、找好工作,和果果老师一样,看剧、用手机,穿得漂亮,又认识很多人、见识见识这个花花世界。

如此这般。

小亚亚默默定决心。

-

陈亚亚十二岁那年,村里发生一件大事。

说是大事,倒也至于。

只能说大家生活都比较单调,稍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成为谈资。

听说,村中首富秦家,要回来祭祖了。

吃过晚饭。

陈爸陈妈在隔壁聊。

“你说,老秦家这次回来,真是回来祭祖的?”

“我看是,都这么多年没回来了,也是清冬至的,哪就突想了?之前是说捣鼓石头呢吗?还发了大财!说定是钱花光了,又想来村里挖石头了……”

“石头里底有个啥子宝贝?”

“指定,挖石头是假,地底有以前皇帝的宝贝呢!”

“……”

陈亚亚听懂。

自,她也是很关注这些村中琐事。

果果老师只在村小支教一年,但回学校之后这两年,还会时时写信回来。

听校说,后,她会回村小来看看大家。

陈亚亚非常高兴。

恨得在日历上撕掉一页,直接跳后。

这样,她就能马上见果果老师,问问她外面的世界了。

但非常可惜。

无论小女孩如何殷殷期盼,时间还是得乖乖地、按部就班地往前。

翌日。

秦家声势浩大地开车回村。

引来许多村民围观。

陈亚亚去上学,放学回家才道这件事。

村里那栋最新的小楼,终于亮起灯。

间或,也有人声飘出来。

像是个孩童、在朗朗说话。

陈母说:“二丫,隔壁你秦叔家有个弟弟,你一会儿送点糖过去,问候一。”

陈亚亚愣了愣,稚嫩地问道:“为什么?”

陈母:“就是礼貌一,大人去太隆重了,还是你去比较好。要显得我们家多冷漠似的,好。毕竟都是一村的人。”

陈亚亚马上小学毕业,也一一懂事起来。

道父母是要做人情问候,也没说会影响她写作业,应来。

吃过饭,她拎着陈父去村口杂货店买的糖果巧克力,往小楼方向去。

小楼很多年没有住人。

但主人财大气粗,装铁门、装门铃、还装了自动感应灯。

只要有脚步声靠近,就会自动亮起来。

陈亚亚透过铁栅栏看进去,里头花草茂盛,一看就是费心打理过。

她倒是没起什么羡慕之心。

只当是完成个差事。

顿了顿。

陈亚亚抬起手,按响门铃。

“叮铃铃——”

一阵门铃声响起。

乍刺破夜空。

屋子里头传来一声高呼:“谁啊?马上来!”

“咚咚咚!”

脚步声重重敲在地板上,门缝里透出来。

由远及近地靠近。

消几秒,里头屋门被人拉开。

陈亚亚听一个女人轻柔声线、开口说道:“秦声卿,去开门看看是谁。”

“好呀。”

后是一道稚嫩嗓音。

接着,一个小男孩屋子里跑出来。

穿着白球鞋,是穿旧又刷白的那种白,就是崭新的白,连鞋带都是干干净净。

陈亚亚只看了一眼。

移开目光,没有多想。

小男孩看起来过七八岁模样,许是男孩发育得晚,比她要矮上一个头,比那铁门锁也要矮上少。

费力地踮起脚,拨动了一那个金属锁。

后,再拉开铁门。

男孩趴在门边,眼睛又大又亮,扑棱着睫『毛』。

灯光,皮肤很白,五官分,可爱得像个娃娃。

“姐姐,你找谁呀?”

陈亚亚抿了抿唇,小声打招呼:“你好,我是来找秦叔叔的。”

“找我爸爸?你稍一哦。”

说完。

男孩往后喊了一声:“爸爸,有个姐姐找你。”

“谁啊?”

高大男人屋里出来。

戴着眼镜,看起来十分严肃。

陈亚亚有点紧张,避开对方目光,小声说:“秦叔叔,我是陈亚亚。我爸爸妈妈听说您带弟弟回来,就让我弟弟送点糖过来吃。”

她将袋子举过肩膀,递对方看。

男人“哦”了一声,“老陈的女儿啊,好好好,谢谢你啊。来,进来玩一会儿吧。”

陈亚亚:“谢谢您,但是我还要回家写作业。”

男人没有为难她,但也没有接那袋糖果,只拍了拍那小男孩。

低头,同说:“这是亚亚姐姐,特地来看你,还赶紧打招呼?”

男孩便冲陈亚亚挥手,“亚亚姐姐,你好,我叫秦声卿,很高兴认识你。”

男人又问:“亚亚姐姐你送了糖来,你应该做什么?”

“谢谢亚亚姐姐。我也有礼物送姐姐。”

说完。

跑回屋里。

又风一样跑出来。

手中抓了一包什么零食,拿陈亚亚面前。

“妈妈说,这叫礼尚往来,就是姐姐我送礼,我也回姐姐礼物。”

陈亚亚赶紧拒绝。

但又拗过小男孩,在澄澈目光中败阵来,轻声道了谢。

男人这才笑道:“那叔叔今先留你了,赶紧回去做作业。是周五,晚上和你爸爸妈妈一起来我们家吃饭吧。”

……

回家路上。

陈亚亚对着月光,仔细看了看那包零食。

今年,她已经上五年级,大部分中文字都认识,也学了两年英语。

但依旧认识包装纸上那一连串英文。

每个字母都认识,连起来却白是什么意思。

只能看得出很贵。

是村口杂货店那一袋糖果可以比的价格。

大概,就和果果老师说起的“剧”一样,是遥远而来的东。

陈亚亚再次确定,这一家人,与她、与们这个村,都是一个世界的人。

……

次日。

光乍亮。

公鸡才在院里打鸣没多久,陈亚亚已经迫及待地爬起了床。

今,果果老师就要回学校来了。

她激动得得了,恨得立刻飞学校去,早早见老师。

但急也没什么用。

村小没那么早开门。

陈亚亚起床、梳洗完,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看时间还早,又拿出小本子,一笔一划地写、记会儿要同果果老师说什么话,生怕忘记疏漏什么。

错过这次,次又道是什么时候。

她做事向来仔细。

样样事,都想尽力做最完。

连见个老师也是。

……

这般折腾来,总算,挨亮。

陈亚亚将东收拾好,背起包,快步离开家。

村小在们村和隔壁村之间。

她家过去,要穿过一整个村子,还要路过村那头的小河和田地。

总之,挺麻烦。

陈亚亚脚步很快。

消一会儿,已经出村子。

河水声“哗啦哗啦”、传入耳中,一如过去的每一。

她又往前了一段。

倏地。

一道影迎面朝她而来。

对方小小一只,速度很快,像个子弹一样。

陈亚亚尚未反应过来,那人已经撞了她腿上。

猝及防。

“嘭——”

陈亚亚稳住体,轻轻地“啊”了一声。

那小孩往后跌了几步,跌在地,抬起头来。

是秦家那个小男孩。

秦声卿。

陈亚亚停顿半秒,上前,一言发地将人扶起来。

秦声卿还记得这个姐姐,笑嘻嘻地喊人:“亚亚姐姐,早上好!”

“……你好。”

她轻轻打过招呼,抿了抿唇,就想离开。

秦声卿却一把扑她上,很是自来熟地说:“姐姐,你陪我去抓鱼好好?我爸说,这里的小河里有很多鱼,这次回来会陪我来抓的。但是一大早就去山上了,骗子。姐姐,你陪我去吧?”

陈亚亚有些头疼,细声细气地说:“可是,姐姐要去上学,再过去就要迟了。你回家去找妈妈陪你来玩好好?”

“妈妈还在睡觉呢!”

“……”

陈亚亚也没觉得,们家放这么小一个孩子在外面、是是有点负责任。

毕竟,村里的孩子大多是这么大的。

每家每户都认识,整个村就没个陌生面孔,那头吼一声,每家每户都能听着。小孩子能跑能之后,就跟着同龄孩子一起在外面野了,也没有人会放心。

顿了顿。

眼见着这么一耽搁,时间确有些晚。

陈亚亚干脆直接去拉秦声卿的手,想让小男孩把她放开。

秦声卿却抱得紧。

似是达目的、誓罢休。

陈亚亚:“弟弟,你听话,先松手。姐姐真的要来及了!”

秦声卿脾气可没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好,最怕的爸爸又在,被这么一说,越发开始耍『性』子来。

大声吼道:“我!姐姐!你陪我去吧!我真的很想去!我现在就要去!”

“……”

要来及了。

果果老师会会已经了?

陈亚亚挣扎了几,甩脱开这小孩,内心又急得要命,手上免用了点力气。

秦声卿底年纪还小,过七八岁。

哪怕是男孩,也没法和十二岁、又做过农活的陈亚亚抗衡。

她用力一挥。

“啊——”

秦声卿惨叫了一声。

蓦地,人已经被摔了出去。

两人几步之外,就是小河。

许是命运无情捉弄。

许是就那么巧。

秦声卿被她摔了河里去。

“哗啦——”

这条河深,现在也是汛期,村里的孩子经常会来这里游泳、抓鱼。哪怕掉去,也太能淹死人。

所以见状,陈亚亚虽是一怔,却也没有太紧张。

想着、要是会游泳,她就拿个杆子把捞上来。

而。

秦声卿除了刚刚喊了一声,摔进水中起,就再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陈亚亚两步靠近岸边,往河里张望了一。

那小男孩已经在水里毫无动静了。

这,陈亚亚吓得脸『色』“唰”一惨白。

当机立断。

她脱包,一边折衣服,一边朝着村子方向大喊道:“救命!救命啊!秦声卿掉水里去了!救——命——”

声音极响。

成功将最近处的村民吸引过来。

后头开始喧闹起来。

“有人落水了吗?”

“谁在喊?”

“谁落水了?快快快!”

“……”

陈亚亚毕竟是女生,河便。

又一贯沉默寡言、爱凑趣,水『性』算得太好。

挽起裤脚,往水里了几步。

村子里已经有大人赶了过来。

“二丫?谁掉进去了?”

“秦声卿。”

“秦家那小子?”

陈亚亚被人拉回岸上,换了个男人去捞人。

很快,秦声卿浑湿漉漉,被抱岸上。

脚上那双白『色』球鞋,已经只剩了一只。

陈亚亚盯着那只剩的鞋,失魂落魄地站在旁边。

大人们做了一抢救,成功让秦声卿把呛进去的水咳了出来。

“没事没事,水吐出来就好了。”

“怎么会落水的啦?老秦人呢?二丫怎么在这里?”

“……”

一时之间。

开始七嘴八舌。

只有陈亚亚愣愣地,同秦声卿对上目光。

小男孩一连咳了好几声。

似是好半才反应过来。

倏忽间。

石破惊般、开始大哭起来:“脚!脚好痛!哇——”

陈亚亚立刻看过去。

秦声卿没有鞋的那只脚踝上,血迹正袜子里、一点一点印了出来。

……

最终,陈亚亚没能见果果老师。

秦声卿被秦家人送去了医院。

留她,受大人审问。

“底是怎么回事?这么一大早,秦声卿怎么会掉进河里去的?”

“二丫,你看了什么?老交代。”

陈亚亚心跳如雷。

但是,她也还是个孩子,面对这种场面,自敢骗人。

就算真骗了人,只要一问秦声卿,也会立刻被戳穿。

她轻声开口,将事情交代清楚。

“……对起,我真的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赶快去上学,想把我上拽来。对起对起,我真的道会这样。”

说着。

陈亚亚也开始控住住,小声抽泣起来。

陈父陈母对视一眼。

叹了口气。

“二丫,你先别哭了。赶快换个衣服,我们会儿去医院老秦道歉。”

陈亚亚第一次进市里。

竟是在这种场景。

陈父陈母了杂货铺老板10块钱,带着她搭上人家进货的面包车,一同离开村子。

秦声卿在市里最好的医院。

毕竟是浣城,哪怕是市里,那医院、也和浣城的三甲没法子比。

只是对陈亚亚来说,好像已经足够新奇。

她却毫无心思东张望。

毕竟还是个孩子。

犯了错,难免担心。

秦声卿怎么样了?还好吗?只是落水,脚怎么会弄成那样的?……

样样种种。

百般猜测。

这医院好大,处皆是消毒水味,说出刺鼻感。

父母领着陈亚亚,找了秦家两夫妻。

两人都在手术室外。

秦声卿还在里面做手术。

那秦阿姨,眼睛红红的,好似一直在抹眼泪。还是见有外人来,才擦了擦眼睛,勉强稳住情绪。

“老陈?你们怎么来了?”

陈父声音有点低落,还有点紧张,“我们想来看看声卿,怎么样了?”

秦叔叔摇摇头,“还道呢。”

“……”

气氛沉重。

陈父陈母拉着陈亚亚,都没急着让她开□□代。只是和秦家夫妻俩一起在手术室外,想看结果。

而,对陈亚亚来说,这每一秒,都像是审判。

好似叫人生如死。

……

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

手术室门被打开。

医生出来,同们说:“小朋友被什么东咬了一,严重感染。但骨头是没什么问题的。目前我只是帮处理了一感染和发炎的情况,麻『药』醒过来,还要再看看。”

“好好好,谢谢医生了……”

闻言。

陈亚亚在旁边愣了愣。

那条河水干干净净,能洗菜能游泳,里头的鱼还能直接捞上来吃,能有什么东咬?

在是好生奇怪。

那头。

秦声卿被转普通病房。

陈家一家也跟着过去。

秦叔叔便说:“老陈,今真得谢谢亚亚了,要是她喊人,我儿子……唉。你们也别陪着了,道这小崽子什么时候能醒,带着亚亚早些回去休息吧。”八壹中文網

陈父陈母都是老人。

听老秦这样说,心中愈发愧疚起来。

陈母先一步擦了眼泪,干脆将事情经过、同秦家夫妻俩交代白。

再拍了拍陈亚亚,补充道:“……二丫,快跟你秦叔叔秦阿姨道歉。”

陈亚亚小声说:“对起,秦叔叔秦阿姨,对起,我真的是故意的……”

秦叔叔却已经变了脸『色』。

刹那间,表情看起来严肃又冷漠。

“亚亚,你说,是你把秦声卿推进水里的?”

陈亚亚吓坏了,“是是!我是故意推……我只是想把拉开……”

秦父重重“哼”了一声。

没再说什么,转过,拂袖而去。

陈家一家人也没法告别,只能呆在病房外的休息椅上,一齐待着秦声卿醒来。

……

一个多小时后。

麻『药』作用消退。

秦声卿渐渐转醒。

『迷』『迷』糊糊间,小男孩就开始哭闹,“脚疼……哇……脚好痛……”

一声叠一声。

把妈妈吓得行,立刻叫来医生。

那医生过来检查了一,说:“应该是感染还没有消,没什么其问题。让小朋友忍一忍,行的话,只能挂镇痛泵了。”

病房外。

陈父叹了口气,『摸』了『摸』陈亚亚脑袋。

小声安抚女儿,“还好只是感染,很快就会好的。二丫,你别怕。”

陈亚亚扭过头去,闷闷地望向廊尽头。

这么疼,真的只是感染吗?

真的很快就会好吗?

……

秦声卿在医院住了三,依旧没办法地。

只要脚一碰地,就喊着疼。

感染症状也反反复复,怎么都消去。

秦家人决定,将转浣城的三甲医院,再仔仔细细地做一次检查。

临行时。

秦父要求带上陈亚亚同行。

“既是她害得我儿子受苦,那总得亲眼看看,我儿子在受什么折磨吧?哪能就这样回家好吃好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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