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盏正靠在窗户边,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月亮。
按摩过后,脚还是疼得受不了,女医生给涂了药,现在稍稍有所缓和,她想再坐一会儿就回教室写作业。
现在还没有到九点,离下晚自习早得很,她还是有时间写作业的。
她心中再度将江远汀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他可真是中国好竹马啊!
女医生已经坐在一旁玩起了手机,并未看向舒盏那边。舒盏只好低下头,缠着头发丝玩儿。
这时,有人敲了校医室的门。
江远汀是背着书包进来的。
舒盏的书包。
收拾书的时候,他嫌太麻烦,文具盒和水杯又不好拿,索性把书包一块带过来,这下方便多了。
对上她欣喜的目光,他的嘴角扯了下,不咸不淡地说道,“你的作业。”
舒盏差点不顾脚伤扑上去,身体的疼痛阻止了她的冲动,她唯有等着江远汀把书包送过来,模样分外乖巧。
“我觉得你可以加道德分。”
女医生手一滑,关掉了网络页面。
她觉得这两个人的相处方式忒有趣了。
“日行一善,”这样的夸奖,江远汀十分淡定地照单全收了,又说道,“假条我拿了,你现在回家么?”
“我爸妈都没下班呢……”舒盏叹气,她也想回家,但是没人来接她呀。现在这个样子,她怎么愿意去挤公交坐地铁呢?
“打车吧,”他淡淡地说,“我送你过去,这是明天行的善。”
舒盏:“……??”
事实证明,江远汀是真的敢当着女医生的面拿出手机用滴滴叫了出租车,然后扶着舒盏去了校门口,一路跟着她回家。
纪检部部长?不,他自己就是天天违反校规的那个:)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
两侧路灯微弱,偶尔有车呼啸而过,留下几簇残影。这个时间点,街上几乎没有行人,保安在值班室里昏昏欲睡。
舒盏刷卡进去,江远汀帮她拎书包,两人一同上了电梯。
他没有进她家门,沉默了一下,说道:“明天早上在楼下等我,我骑车送你。”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看来未来的日子有的她受了。
“你这是要把从前没行过的善都做一遍吗?”舒盏撇撇嘴,问他。
“你就这么认为吧。”他点头,“明早六点四十五,别忘了。”
舒盏嗯了声。
“走了。”
他又说道,半边脸在阴影下,楼道里灯光黑暗,看不见他的表情。
只是总觉得,在外表下,有着说不出的孤独感。
“江远汀……”她叫了一声。
“说。”
他不知道他这种语气很讨打吗?
舒盏憋了一口气,沉淀下来,平静地说道:“谢了。”
“嗯。”
这一回,他没有在楼道处停留。电梯的门恰时打开,他走进,没入黑暗里。
从这边骑自行车去学校,大概半小时。
江远汀有两辆自行车,一个有后座一个没后座。有后座的那个,是初中特意买的,偶尔用来载她,不常骑。再后来上高中,两人没联系,也有地铁直达,这辆自行车就没有再拿出来过。
地铁去学校不过十五分钟,只是要花一点时间走路。舒盏从前踩点,每一分都掐死了,如今要早起整整十分钟,感觉整个人都不太精神。
她的脚,说不出来什么感觉,依然肿大,弄得她不敢再穿昨天那双鞋,换了宽松的鞋穿。早上过来走路仍是一瘸一拐,很是别扭。
许是太久没有坐过他自行车的后座,在路上,舒盏总觉得心中感觉微妙,只好转过头,把注意力放在道路两侧的香樟树上。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他这样接近过了。
舒盏伸手去捋额角的碎发,别到耳后,垂眼凝神。
到学校时,离早读开始还有八分钟。江远汀去停车,舒盏往教学楼里走。不少同学都集中在这个点过来,有跟舒盏相熟的,见到她还很诧异,“第一名今天不踩点了?”
舒盏的踩点在大部分时候还是完美的,当然偶尔也会出现一些翻车现象,一个月总要迟到那么几天……但她还是在踩点的路上乐此不疲。
舒盏伸出手,“来个好心人扶一下,谢谢。”
于是大家明白了。
“怪不得你昨晚没来哈哈哈哈哈。”
“江远汀昨天去哪了?”
江远汀出去又回来,进出几次,虽说老师不让他们关注,他们心中还是有留意江远汀的动静的。
又是为了舒盏吗?
“啊,不知道,”舒盏装傻,“关注他做什么,你们不应该可怜一下摔伤的我吗?”
“难道你有什么值得我们关注的地方?”
“没摔坏脑子就好,第一名今天没迟到老张会很欣慰的。”
种种说法,真是要把舒盏气哭。
江远汀紧随其后,来到了教室。没过一会儿,早读铃打响。
舒盏今天是没法走上讲台带早读了,收作业也比较麻烦,还好英语课代表还有一个,只是她要辛苦一会儿了。
宁见薇回来上课了,没等舒盏找她,中午放学以后,她已经主动过来,仰起脸,笑得很灿烂,“我完稿啦。”
难怪今天这样开心,连走路都轻快了不少。
舒盏也笑:“恭喜了,签名书记得给我留一份啊。”
宁见薇的短篇作品上过杂志很多次,但是长篇出版还是第一回。她的心情是说不出的欢悦,如此便连忙点头,“嗯嗯,会的。”
作为作者,最为自豪的,就是将自己的作品捧在手上吧。
宁见薇扶着舒盏去一班找郑芷。
小姑娘的性格果然比那些只会哈哈哈的损友们好太多,见她摔了,满脸都是关切,询问她伤口怎么样了。
不像郑芷,已经恢复元气而活蹦乱跳的郑芷见到她第一眼,就笑喷了。
“盏盏你真的……你真的牛逼哈哈哈哈哈哈……”
舒盏忽然后悔来找她。
她冷眼看她,“还没让你跪下来给我磕头道歉呢,看看我的脚是为了谁!”
“是是是……”郑芷边笑边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不知道你瞎到这种程度,最后居然被我扶过去了哈哈哈哈不行我要笑一年……”
舒盏更不想说话了。
这个世界上果然只有薇薇是好人。
“我觉得我们不适合做朋友,”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芷芷,我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郑芷忙道:“我的错我的错!对不起盏盏,我给你磕头道歉!”
舒盏:“好。”
郑芷:“……”
剧本好像不是这么写的。
“嗯?”舒盏挑了挑眉,“你不是说要磕头道歉吗?苍天为证,大地为鉴,磕啊。”
郑芷:“你这是在为难我。”
“忍笑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舒盏一本正经。
这回,换做郑芷不想跟她说话了。
于是郑芷和宁见薇一人一边,扶着舒盏艰难地下了楼梯,来到食堂。
路上耽误了点时间,打饭窗口的队伍排得很长,等轮到她们时,菜几乎所剩无几了。
郑芷嘤嘤嘤:“都怪你让我磕什么头,现在都没饭吃了。”
“不是没磕吗?”舒盏道,“这可是你欠我的,别忘了啊。”
郑芷不理她。
宁见薇便在一旁跟着笑几声,面对郑芷求助的撒娇,她不好偏袒某一方,就说道:“芷芷,盏盏是在开玩笑的。”
“你应该帮助我的,不要向着那个女人!”郑芷搂着她,“你再也不是我最开始认识的那个薇薇了!”
宁见薇红着脸。
舒盏白了一眼,“你就欺负薇薇吧。”
“人瘸话还多。”郑芷不以为然。
她这样闹腾,昨天那个萎靡而黯然神伤的郑芷,似乎只是幻觉。
舒盏压下了眼中的笑意,没有接话。
这样就很好——所有的悲伤都是暂时的,只是暂时的。一切的一切,都会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一整个十一月,舒盏都是在属于瘸子的生活中度过的。
这样有一个好处,她可以顺利逃过所有的跑操和体育课。当别人在那气喘吁吁地跑了一圈又一圈时,舒盏便抱着手臂,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跑——特别是经常跟她开玩笑的那几个女生。
江远汀每天早上准时出现在她家门口载她上学,等到进了校门,两人这才一前一后离去。天气也很给力,早晨几乎没有下过雨,使去学校的路畅通无阻。
与此同时,一些谣言不胫而走,却又消散的很快,刚起了苗头,就被人掐灭了。
十二月,舒盏的脚伤好了大半,不说完全好,可至少能走能慢跑,不会像以前这样受影响了。
一到年底,温度便又往下低了几分,起床更是成了一件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当舒盏出门,看见家楼下靠着自行车玩手机、一脸云淡风轻的江远汀之后——“你到底是怎么做到每天准时起来的?”
“我早上晨跑。”
对方淡定回答。
“可你上课还在补觉。”
“不,我一直有听课,那是在边听课边思考,”他皱了皱眉,“倒是你,一个月没跑操,胖了几斤?”
舒盏:“……”
不要总是这么执着于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