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不长,没一会儿,舒父就看见了他们,将车开过来,打开了一点车窗。
“咦……远汀你也在啊,一块进来,这雨多大呢。”
江远汀的唇角几不可见地勾了下。
于是,舒盏与他一前一后进了车门。
舒盏正在系安全带,便听见舒父乐呵呵地问后座的江远汀,“远汀,你家住哪?我送你过去吧。雨这么大,你妈妈没来接你吗?”
又来了。
这种抱错了孩子的感觉。:)
江远汀报了个地址,又将打湿了的校服外套脱下,漫不经心地说道,“她出差了,月底回来。”
车里的气氛僵了僵。
也是。从前江远汀的父母就忙,隔三差五出差的。现在离婚了,差还是得出,频率一点也没减少。
猜到这似乎是江远汀的伤心事,舒父打着哈哈转移话题,“这地方有点眼熟,离舒盏她妈妈的高中蛮近的,刚好刚好,一块儿接了。她妈妈今天有晚自习,估计又要等学生走……”
以前每逢下雨天,舒母都很晚才会回家。
她是班主任,更像是一个班的母亲。
舒盏没哼声,拍了拍书包上的水渍。
她身上没淋着雨,书包却是全湿了。不过,那么小一把伞,能撑两个人就不错了,管什么书包呢。
“谢谢叔叔。”江远汀轻声说道。
他的手不自禁地抓住了衣角。
两个都要见?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江远汀一面平静地维持着人设,一面与舒父聊天。
他的话真的少了不少,对于自己的事情,总是一两笔轻描淡写地带过。不过,他对时政的关心却没断过,一下子又跟舒父聊上了。
舒盏靠着背听他们两个聊天。
少年人的声音低哑,轻轻的,绵绵的,听得她控制不住自己的上眼皮和下眼皮。
其实他的声音是很好听的,轻柔舒缓,似是午夜的乐曲。
是自己太困了。
舒盏这么想着,头已经歪了下去。
后来他们在说些什么,就没有注意了。
雨天路堵,又一连碰上几个红灯,舒父开得很慢,到江远汀住的地方时,已经很晚了。
彼时雨还没停,舒父便说道,“你把小盏的伞拿去吧,还有一段路呢,我看你校服都湿了,赶快回家洗个澡,免得生病了。”
他偏头去看舒盏,笑了一声,“这姑娘,睡着了都。”
“谢谢。”江远汀垂眼,拿起那把碎花的小伞。这把伞他没有见过,高一新买的吗?
也是,这都……一年没有这样说过话了。
“不用跟我道谢,”舒父笑笑,“我家姑娘的性子,你也知道。看着好脾气,其实特别倔。我知道你们闹不愉快,她都一年没跟我提过你了,不过,青少年之间嘛,小摩擦什么的难免,你看她现在不还是在关心你吗?”
江远汀点头,翘了翘唇。
“说句实话,小盏她被她妈妈养的啊,好强,压力很大,最开始就是那种不折不扣的好学生。只有跟你一块啊,才有了点少年人该有的青春活力,”他眨了眨眼,“不过,你那点小心思啊,还得先收收,不要影响到成绩。”
当年在初中,舒盏和江远汀因为疑似早恋被叫了家长,来学校的就是舒父。
在办公室外,舒父和江远汀进行了一场漫长的谈话。
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只是在这之后,老师们再也没因为这件事情找过他们。
“我知道,”他说着,已经撑开了伞,“叔叔再见,早点去接阿姨吧。”
背影高大修长,似苍松修竹。
“等有时间别忘了来我家陪叔叔下下棋啊!”
补充完,舒父摸了摸下巴。
舒盏没注意,可他看到了哦。
之前撑伞走过来的时候,江远汀一直在偷偷看她,好控制着伞,以免她淋到雨。
至于自己,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其实他身上早湿了。
哎……一想到他家姑娘被这么光明正大的觊觎着,他的心还是有点不爽的。
罢了罢了,开车,找自个儿老婆去。
舒盏依然跟着预备铃声走进教室,不偏不差,堪称踩点狂魔。
她边走边打呵欠,不时揉了揉脑袋。昨夜睡着睡着舒父一个急转弯,叫她头直接撞车玻璃上,把她给磕醒了,她一睁眼只觉得脖子快断,脑袋要炸,哪儿都疼。
她回头去看,后座的舒母在打电话,似乎是学生家长,没有江远汀。
他回去了啊。
江远汀来教室,依旧比她早一点点——只是一点点。
见她坐下,江远汀从抽屉里抽出了那把伞,说:“给你。”
舒盏还没有睡醒,“哦”了一声,没太在意他的表情。
伞叠得很好,平平整整,跟新买回来似的。
她实在困,翻开语文课本,盯着上面的《逍遥游》就开始发呆。
耗了几个晚自习才背下来,一直没复习,现在估计又忘了。但她不想背啊……她想睡……
这样昏昏欲睡的状态一直到第三节课,历史。
历史老师的表情挺一言难尽的。
他自嘲似的说:“我真是谢谢你们给我留了点面子,没全忘。”
班上人自然哈哈大笑。
历史老师年轻,很皮,从头到脚都是怼点,生气的时候都惹人发笑,大家在他面前也没什么拘束。
“一晚上没睡,唉,还给你们统计了一下,”他挠头,“又该掉头发了。”
历史课代表的声音幽幽的:“老师,没头发的人别这么说话。统计分数的是我。”
又一阵哄堂大笑。
历史老师很懒,很懒,做他的课代表也是天天翻白眼。
笑够了,正式进入课堂,他便说道:“第一名舒盏,八十八,勉勉强强吧。连个九十分都没有,太让我失望了!”
八十八……
好吧,的确有点令人失望。
舒盏下位去拿卷子。
等会儿免不了点她提问,她一下子来了点精神。
不久,江远汀也发到了卷子,六十一分,刚刚好。
他面无表情地把这张卷子压在了历史书下面。
等下了这节课,他就会忘记它的。
于是舒盏就发现,在课堂上,江远汀居然在做试卷的批注。
他的试卷上本来就一片红,用红笔批注上去,更是显得触目惊心了。
恰巧几个女生在商量一块去五班交申请表。舒盏想起昨天看见的情况,便问:“江远汀。”
“嗯?”
对方懒洋洋地应了句,没抬眼,好像是还在补笔记。
“你要加什么社团吗?”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无聊。”
去社团当社员的确是一件没有逼格的事情,舒盏想。
结果等过了教师节,各个社团在公告栏上张贴出面试通过名单时,学生会里赫然列着江远汀的名字。
纪检部的部长。
每到新一届就换得勤,社团几乎清空,从头开始。部长一般由高二同学担任,因为有在学校的一定经验,所以可以直接竞选。
舒盏还真是……无话可说。
让一个天天不穿校裤、校服外套拎在手里的学生当纪检部部长?政教处的老师真的没有在开玩笑吗?
尤其是等舒盏看着江远汀手戴“执勤”的红袖章走进教室时,心中想吐槽的欲//望更强烈了。
但倒是没有什么违和感。
他拿着考勤表,往每个班门口一站,一句话不说,却有几分无声的气势来。
果然还是因为那张脸长得标致啊。
新学期的第一个月,以一场月考结束。
这次月考的数学卷偏难,就算分了文理卷,舒盏做起来还有点吃力,更别说理科班那群人了。
理科考场排完了以后才轮到文科考场,因此郑芷与舒盏隔了好几层楼。
她在考场里等了一会儿,就看见郑芷哭丧着脸跑过来,“盏盏救命……我要死了!”
考场不在他们的教学楼,两人边说边往教室走。
“没事,”舒盏安慰,“月考成绩不计入考评标准,你暂时滚不出零班。”
郑芷:“……”
这朋友真是没法当。
宁见薇刚好也从考场里走出来,她急忙抱住宁见薇的胳膊,“薇薇,感觉怎么样呀?”
小姑娘腼腆地笑了一下:“一般般吧。”
“这才是客观的回答嘛,”说完,郑芷又忍不住去戳了戳宁见薇的酒窝,“薇薇你笑起来真好看,都快把我融化了,来来来抱抱~”
舒盏云淡风轻地走在前面。
是么,宁见薇的考场座位跟她一列,年级前八的水平,所谓“一般般”,应该跟她的正常水平差不多吧。
起步点本来就高,差不多就是很好了。
看郑芷这么好骗的份上,她就好心一把,不去拆穿这个残忍的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