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巡24岁的生日快要到了。
苏绵这段时间没什么事情就缠着路夏,不停地逼问她到底该买什么给段巡当生日礼物。从国内到国外,两个人快把各大商业中心逛穿了。
路夏喝着冰咖啡,瘫坐在商场里的长椅上,崩溃地说道:“妹妹,您是最近没工作,我可忙的要死。怎么说我也是个搞艺术的人,我这个星期连相机都没碰一下!要不是答应给你做参谋,我现在指不定在哪个大草原上喝酒拍照呢……”
“这不怪我啊。”苏绵抢过路夏手里的冰咖啡,咬着吸管喝了两口,无奈地说道,“我真的不知道该买什么送给段巡了。”
“你以前都送什么,现在就送什么。”路夏实在是不想跟苏绵扯了,她第一次感觉到女人这么恐怖。
“我以前?”苏绵仰起头看着天花板思索道,“好像……送个生日歌?”
“那你真够抠的。”路夏不禁评价道。
“所以啊!这次不一样!我不能再跟以前那么敷衍了!”苏绵凑近路夏。
路夏立刻后悔自己刚刚说的话,要不是自己刚刚偏要嘴贱,就不会又回到买礼物的话题上来:“我什么都没说啊,你什么也没听见。不过说真的,不就是谈了个恋爱嘛,一下子变成这个鬼样子。”
“恋爱嘛……总是不一样……”苏绵揉了揉自己的脸,情不自禁扬起嘴角。
路夏只好自我安慰,恋爱的女人她应该多多包容:“这样,商场咱逛了这么多了,你总该有个喜欢的吧。”
“真没有。”
“妹妹都逛了这么多家了……”
“那不逛了——”
“耶!!”
“郊外有个新建的庄园陪我去看看。”
“操……”
路夏现在恨不得跟苏绵打一架,可是她真的怕苏绵的粉丝找到她头上来。随着苏绵的名气越来越大,就连摄影圈的人都知道苏绵这号人物的存在,竟然还有人想通过她的关系和苏绵牵上线合作。
算了,对大明星要友善:)
到了最后,苏绵还是没决定好,决定过几天再战。当然路夏肯定是不愿意再继续逛的,她一张机票直接买到南美洲,好让自己离苏绵远远的。
这几天,苏绵受到了一家儿童中心的邀请,里面的孩子都是聋哑小孩。这家儿童中心是外国出资建设的,才刚刚建成一段时间,致力于解决听力障碍幼儿的教育问题。苏绵能收到这个邀请,感觉很惊讶。
前面几个被邀请的艺人咖位都很高。
因为活动性质特殊,没有直播,只能少量摄影,旨在保护孩子的**。
苏绵自然答应了。
这种特殊的活动,她一下子就想到了段巡。段巡这段时间工作很紧张,休息的时间被压缩得所剩无几,借由这次活动,她也想带段巡放松一下。
儿童中心位于城郊。
从远处看是一个温馨的西式建筑,墙壁上的颜色明媚,还有小孩子独特的涂鸦图案。就像是普通的学校那般,有篮球场又足球场,有修剪平整的草地,还有颜色鲜亮的滑滑梯。此时阳光明媚,照在刷成彩色的台阶上,像是雨后的晴天。
苏绵和段巡推开门,老师便领着一群孩子朝两个人过来。
看着那一张张洋溢着笑容的脸,就像是健全的孩子。
他们听不见世界美好的声音,却依旧发着光地活着,将美好带给每个人。
小孩朝苏绵段巡跑过来。
段巡从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小孩,竟然逃避地向后退了一步。
除了苏原这种人小鬼大的小孩儿,他就很少再接触到孩子,所以看到这样的场景有些措手不及。
他看着苏绵迎上去,张开手臂,将小孩搂紧怀里。
她笑得很甜,梨涡若隐若现。
苏绵抱起小孩中个子最小的小姑娘,穿着红皮鞋的小姑娘用黑漆漆的眼睛盯着苏绵,小猫咪般的奶音有些不标准地说道:“欢迎哥哥姐姐的到来!”
与苏绵的亲切相比,段巡一脸无表情,双手环绕于胸前,站得很远。
几个小孩投过去偷偷打量的眼光,却不敢上前。
“搞这么苦大仇深干什么?”苏绵抱着小女孩转过头看着一副“生人勿进”的段巡,莞尔一笑,“友善一点。”
“哦。”段巡扬了扬嘴角。
“像个机器人。”苏绵笑道,段巡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比他摆臭脸还要瘆人。
小女孩看着段巡笑的样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段巡无奈了。
苏绵只好赶紧哄怀里的小女孩,一会儿亲一会儿做鬼脸,小女孩才慢慢把眼泪收回去,红红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苏绵。
段巡也可怜巴巴地看着苏绵,眼睛里写着——我真不是故意的。
堂堂大总裁,也有搞不定的事情。
孩子们接下来要上的是美术课,苏绵被几个孩子牵着扯着往教室里面带,要求苏绵和他们一起画画,而段巡则站在玻璃窗外,看着苏绵。
拿起画笔,苍白的纸一下子变得绚烂。
这些孩子无声的人生,在明亮的色彩里变得缤纷多彩。
再多的不幸,都消融在这些孩子的天马行空里。
段巡站在走廊上,看着苏绵被一群孩子团团围住。苏绵似乎很讨孩子的喜欢,毕竟她身上一直带着一种温暖的力量,给不了人距离感。
段巡不禁扬起嘴角。
安静的走廊,突然传来了一声抽泣声。
段巡转过头,这才发现走廊上不止他一个人,竟然还有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女人,双眼望着隔壁的教室,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段巡怔住了。
真巧。
竟然是李艾。
段巡没见过这样的李艾,她望着教室里快乐的孩子出神,眼睛里有说不出的疲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慢慢充满眼眶,溢了出来。那样的痛苦,就像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李艾完全没有发现段巡,她突然一下从悲伤中恍然苏醒,狼狈地用手背将眼泪擦掉,掩面小步跑出了教学楼。
这个时候,有人轻轻拍了段巡一下。
段巡转过头——是当时和李艾一起出现在医院的男人。
“有什么事吗?”段巡问道。
“聊聊行吗?”
“行。”段巡答应。
那男人两只手揣兜,看着教室里正在画画的孩子们,每张画纸上都五彩斑斓:“这间儿童中心,需要国内代理人,我和李艾决定出资并且打理这家儿童中心。”
“这是她回来的原因么。”段巡沉声问道。
段巡以为她永远不会再回来。
“是。”男人说道,“我很希望,这家儿童中心能让她的病好一些。”
“病?”段巡侧过头。
男人顿了一下,摘掉了鼻梁上的眼睛,看着教室里的小孩有些失神,喃喃道:“我和李艾认识了十年,这么多年,她一直心里都埋着病根,这几年越来越严重,特别是——在看到你之后。”
“我?”
“嗯。”男人道,“因为你是她唯一的孩子。”
唯一的,孩子……?
段巡一直以为,李艾去了国外,早已经结婚再嫁,拥有了自己幸福的家庭。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竟然一直都没有再有过别的孩子。
可……段巡回忆起自己的童年,母亲那冰冷的眼神,他找不到一点爱。
段巡投去不敢置信的眼神。
“不是我们不想要,是得不到。”男人继续道,“她有心病。”
“是因为我吗?”段巡直截了当地问道。
那男人顿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却又梗住。
过了许久。
“段巡,你知道愧疚埋藏在心底太久,会变成什么吗?”
“当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想要赎罪却已经没有机会的那天开始,每天都要背负着那份愧疚。她总是会想,当年为什么会不顾一切地离开,又为什么没有给你一个童年。”
“她看到小孩,就会想起你。”
“她说过,这辈子只有一个孩子。”
只有一个段巡。
这些话卷起巨浪,打在段巡的身上。他一直以为自己孑然一身,从未得到过父母的爱,可实际上,有人对他愧疚了那么多年。
他的眼前,浮现出李艾刚刚望着小孩哭泣的模样。
原来,他也可以被人这么在乎。
他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不仅仅是一个家庭利益的牺牲品,也是活生生的被人牵挂着的小孩。
段巡摸了摸鼻头。
“这么多年,她欠你一句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段巡仰起头,双眼异常澄澈,“不用向我道歉,我也不需要原谅任何人。”
“过去了。”段巡又道,“照顾好她吧。”
过去的执念,慢慢放下。
没有母子冰释前嫌后的深情拥抱,也没有被抛弃后的苦大仇深。一切都随着时间的洪流静静流淌,直到消逝。
那男人还想说什么,可段巡却没给他机会,说道:“让她忘记我吧。”
阳光和煦,照进走廊,影子很长。
“我也会忘记她。”
过去吧,让痛苦都定格在陈旧的岁月里。不要再有任何的羁绊。
话音落地,男人本来还想说的话变成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呼吸,他拍了拍段巡的肩膀,最后却什么都没说,与段巡擦肩而过。
孩童的笑声依旧。
段巡垂着的手突然被覆上一片柔软。
是那个穿着红皮鞋的女孩,略有些紧张地握住段巡宽大的手掌。
女孩的手上攥着一张画纸,上面是红色的蜡笔写成的字——去牵牵外面那个大哥哥吧,他特别好。
是苏绵的字迹。
段巡试着,小心翼翼地握住小女孩的手。原本哭泣的小女孩,绽放出笑颜。
他牵着女孩,抬起头。
苏绵靠在门口,微笑着看着他。
仿佛过去的一切,都归于尘土,只剩下他们之间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