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洛鲤如有实质的目光扫过，村支书本能地吸气收紧腹部，下巴也努力往里缩了缩。
就在气氛近乎凝滞时，王跃华哈哈笑了两声，站出来打配合。
“小洛你也不要那么严肃嘛。”
洛鲤“宣传口”的身份是假的，但王跃华主任的身份可是实打实的。
姿势娴熟地摆摆手，王跃华和善地笑道：“刚才进村的时候我们也都看了，除了那位特殊的病人之外，其他村民的精神面貌都很好嘛。”
“一看就是村里干部下了大力气才能熏陶出来的。”
村支书对王跃华的解围简直感激涕零，热情地上前双手跟王跃华重重握了握手，又从兜里掏出干部烟，想给王跃华散一支。
王跃华笑着轻轻推拒，“烟就算了，我们当医生的很少抽烟，要不做手术有手抖的隐患，支书体谅一二啊。”
村支书连声道：“是我考虑不周，王主任千万别往心里去！”
洛鲤站在一边，一副不高兴，但看在王跃华的面子上只能勉强忍耐的模样，歉意的低头。
“王主任，是我们工作失职了，没有提前调查清楚，结果让您碰见如此不堪情况。”
村支书和一众村干部心又悬起来时，王跃华再度摆了摆手。
“是人都会生病，怎么能叫不堪呢？”
王跃华拿捏着领导下乡视察的派头，沉稳地道：“我们开展医疗下乡活动，本就是为了解决问题来的，要是所有人都健健康康，我们还有什么用？”
说着，王跃平拍了拍村支书的肩膀，“不过那位姓董的病人，身体情况确实拖得有点不太理想。活动要顺利进行下去的话，还得支书带着村里干部们，多多支持工作才行啊。”
“支持，我们肯定支持！”
村支书赔着笑脸道：“王主任你们能大老远来村子里免费给大家伙儿看病，那可是组织和党对我们基层群众的深切爱护！”
“我们要是不好好配合，那不成白眼狼了吗？”
为了表决心，村支书用力拍了拍胸脯，大包大揽道：“您说吧，活动要怎么搞，需要什么场地和补贴，村委会一定给您弄得圆圆满满！”
王跃华呵呵笑着没接话，洛鲤则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你们能协调好医患关系就行，场地和补贴我们都不缺。”
“村里要是不差钱，多帮扶一下困难户才是正经的。”
村支书悻悻地点头，表示后续一定深入群众，把帮扶孤寡老弱，当做上半年的重点工作内容。
“说一千道一万，还要看能不能落到实处。”
洛鲤冷淡道：“既然村里也是支持我们医疗下乡活动的，那就请支书先跟我们去实地看看病人情况，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处理吧。”
村支书真是怕了她了，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直接点了两个干部一起，跟着回到董老倌住的老屋。
此时刘建军三人已经把水缸打满，用借来的扫帚和抹布等，忙着烧水和打扫卫生。
都是地道的城里人，不会用农村土灶的小骨干被浓烟熏得脸都黑了，刘建军和另一个打扫卫生也磕磕绊绊，弄得满屋子尘土飞扬。
王跃华开门就连退三大步，捂着口鼻没好气地骂道：“扫地不知道撒点水啊，真是好好的人都得被你们呛死！”
村支书带来的两个干事都是很有眼力劲的，笑呵呵地赶着上前接活。
“我们来我们来，咱们乡下老房子就是这样，难收拾。”
被抢了扫帚的刘建军表情茫然，有心想问问怎么个情况，只是见洛鲤冷冰冰的沉着脸，愣是没敢凑过去。
洛鲤用力挥开烟尘，压着声音道：“支书，你应该进去看看病人的情况。我都想不到，村里的孤寡老人竟然会沦落到排泄都在床上，完全自生自灭！”
村支书脸色涨得通红，卖力打扫的村干部连忙解释道：“同志你误会了，董老倌不是孤寡老人，他有四个儿子，都娶了媳妇，孙子孙女都有好几个呢！”
洛鲤挑起眉峰，尖刻道：“同志你解释这些是什么意思，觉得村里出了不赡养老父亲的忤逆种很光荣是吗？要不要我写篇专访送去市里报社，让大家都见识一下这样的奇闻啊？！”
村支书狠狠瞪了一眼说错话的干部，抬手擦去额头的冷汗。
“不不不，是我们工作疏忽了，没能及时对董老倌的家人做思想工作。”
“同志你放心，等下午大家农忙回来了，我一定开大会，狠狠地批评他们，严格督促他们改正！”
洛鲤这才淡淡地“嗯”了一声，敲打道：“村里对群众的思想工作还是要多上心，现在可不是四人帮为祸的时代了，党是号召大家尊老爱幼，走和谐发展之路的。”
村支书没听过什么“和谐发展之路”，但这种说辞听起来就很高深很靠谱啊！
再次加深洛鲤“大有来头”的印象后，村支书等热水烧好了，干脆自个儿挽起袖子帮董老倌洗了个澡，力求洛鲤下笔时能多少给他留点颜面，别真一篇文章就断送了他进步的道路。
简单给董老倌清洗干净，又喂他吃了小半碗蛋羹，洛鲤朝便宜师父挤挤眼，刻意询问病人的情况。
严磊不知道她和王跃华闹的哪一出，只问什么答什么。
“病人严重营养不良，还可能患有胃溃疡、幽门梗阻和胆结石等消化道疾病，具体得详细检查才能确定。”
“加上早年间过度操劳，右膝有积液情况，半月板很可能磨损严重。”
严磊扶了扶眼镜，沉声道：“想恢复正常的行走功能，需要做半月板成形手术。”
村支书虽然看董老倌半死不活的状态也知道他病得不轻，但听严磊光病名就说了一连串，心直接就悬起来了。
“医生，那董老倌他还有救吗？”
要是真死了，那位一看就不好招惹的女同志，还不得用笔杆子把他皮都给剥下来！
严磊颔首，“能治，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可能扛不住手术损耗，得一步步调养治疗。”
“能治就好，能治就好！”
村支书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董老倌就拜托医生们了，你们尽管治，药费村委会包了！”
洛鲤又轻嗤一声，“说了是免费的，不过病人留在这里肯定不行。”
“这样，病人我们先带回部队的卫生所进行先期治疗，支书你帮忙找家属协调一下，出个人跟着去照顾几天。”
“我们虽说是免费医治，但可没那么多人手来看护病人日常的。”
村支书盘算了一下，点头道：“成，董老倌家老二媳妇还算有良心，我这就让人叫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