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翊愣了,犹豫了一会儿后，李翊试探着道:“悦悦？”
戚悦的眼睫毛眨了眨，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眼前的陛下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她也不清楚具体是哪里。可能是看她的眼神太温柔。
小孩子其实是很敏感的，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都能觉察出来。戚悦知道,陛下其实是不太喜欢自己的，可能是嫌弃自己太小,和他年龄差距太大,不配做他的皇后。
但是，太后说，等自己长大后，陛下肯定会喜欢自己。而且,陛下是戚悦的夫君，作为一个女人，要懂得包容自己的夫君。
戚悦平日会听太后的话。所以，平时，对于李翊的小冷漠，戚悦只是难过一瞬间，然后就抛弃在了脑后。
戚悦点了点头。
李翊吃了一惊,果然是戚悦！小时候的戚悦！他居然回到了过去！
这么小的一团,能当李翊孙女儿了，也太他妈可爱了吧？
李翊身形高大,面对如此年幼的戚悦,他俯下身,捏了捏她的脸。
戚悦从袖中掏出手帕,擦了擦李翊捏过的地方，一双小鹿般天真清澈的眸子，略有些警觉的看着李翊，仿佛是在好奇，李翊为何要这么做。
李翊轻笑一声，他对上小姑娘清澈的眸子，伸手把她发间的青草叶子给拂走:“悦悦为什么要在这里睡觉？”
戚悦轻声道:“天气很暖，臣妾喜欢。”
“朕能不能把你放在肩膀上说话？”李翊笑道，“你太矮了。”
犹豫了一下，戚悦轻轻点头。
李翊把她抱了起来，让她能够和自己面对面。
说实话，面对这样的戚悦，李翊的心中真没有其他的念头，他只觉得这个小姑娘可爱，惹人怜惜。
毕竟活了好几十年了，李翊连孙女都有了，不会对还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儿有旖旎念头。
哪怕这个小女孩儿是戚悦。
以后还早着呢，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谈。
戚悦脱离了地面，李翊是很高的，她记事以来，这是第一次被人抱在怀里，她看了看地面，有点恐惧落下来，就搂住了李翊的脖子。
李翊如今也才十八岁，比太子李简的年龄都要小，他生得俊美，双眸若墨海，鼻梁挺直，唇畔带着丝丝宠溺的笑意。
戚悦觉得这个时候的陛下太不正常了，简直不正常到了极点，可她……有些喜欢接近陛下。
李翊抱着她，掉了个头，往含元殿的方向去:“以后莫要在草丛中睡觉了，万一被人捡走怎么办？朕的皇后被人捡走了，你说朕伤不伤心？”
戚悦下意识的反驳道:“这里是皇宫。”
“皇宫怎么了？皇宫也会有刺客。”李翊道，“以后时时跟着朕，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睡觉，就不会有危险了。”
如今的戚悦还小，她觉得李翊的话有些不对劲，她偏头想了想，也没有想出哪里不对劲。
她趴在李翊的肩头，微微眯上了眼睛。
戚悦真不知道李翊怎么了，她觉得李翊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李翊不喜欢她，她一直知道，往日，李翊偶尔对她说出一些看似关心实则讽刺的话，他以为她年龄小，只能听出关心听不出讽刺，其实戚悦是能够听出的。
今天的李翊，笑着和她说话，还把她抱了起来，似乎是真的在关心她。
戚悦喜欢现在的李翊，可是，她隐隐有些担心，担心等到了明天，李翊又变成她熟悉又冷漠的样子。
戚悦其实并不喜欢皇宫，觉得皇宫束缚太多，但相比定国公府，她还是觉得皇宫要好很多。做李翊的皇后，也非出自她的本心，是太后所安排，但是，和李翊见面后，她觉得李翊其实是很好看的一个男人，值得托付终身，
戚悦小小年纪，其实还是很看脸的。
李翊抱着戚悦回了含元殿，他揉了揉戚悦薄薄的眼皮，看她脸上似乎还有些倦意，忍不住道:“睡了这么长时间，饿不饿？嗯？”
戚悦点了点头。
李翊吩咐了方鲁去御膳房，叫人给戚悦做些粥点。他所说的，都是戚悦平日里喜欢吃的。
方鲁微微吃了一惊。
跟了李翊这么长时间，方鲁其实清楚，李翊并不喜欢戚太后。戚太后迷惑先帝，让本就昏庸的先帝更加不思朝政，导致朝中一片混乱。如今，戚太后为了戚家能够长久，强行塞给李翊一个皇后，平日里，李翊是厌恶这个一团稚气的皇后的。
可眼下……
陛下怎么把小皇后给抱了进来？
戚悦从李翊的身上下来，她好奇的在书房里打量了一番，李翊道:“你安静一点，不要吵闹好不好？朕看一下奏折。”
毕竟过去了三十七年，李翊对于当年的局势，已经记得不太清晰了。他要看一下奏折，想想当年所发生的事情。
戚悦乖乖的点了点头。
很快，御膳房送来了一碗糖蒸酥酪和一碟玫瑰酥。戚悦乖乖的坐在一旁，方鲁把东西放在了戚悦的面前，戚悦没有吃，李翊还在看奏折，看了一会儿，他把目光放到了戚悦的身上:“怎么还不吃？”
小姑娘的眼睛漆黑漂亮，很让人怜惜，她看着李翊，软软的道:“陛下，你也吃。”
实在太乖了。
李翊实在想不到，那样冷傲孤高的戚悦，在幼时，原来会这么柔软。
她的眼睫毛如小扇子一般，肤色冰雪一般，唇瓣是红润的，格外诱人。
李翊的心都要融化了，他把戚悦抱在了椅子上面，让她坐好:“朕不喜欢吃这些，朕喂你吃，好不好？”
戚悦一下子红了脸，磕磕绊绊的道:“臣妾、臣妾自己吃。”
她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吃饭了。
李翊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捧着碗，一点一点吃光了糖蒸酥酪，然后，她又拿了一小块玫瑰酥，小口小口吃。
看起来太乖巧了。乖巧到让人心疼。
等戚悦吃光，李翊把她手中的碗放在了一旁，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唇:“喜欢吗？”
戚悦仰头看着李翊:“喜欢。”
李翊接着忙，她也拿了笔，好奇的在宣纸上勾勾画画，因为衣服太长太厚，她不小心沾在了衣服上很多墨汁。
等玩累了，戚悦才道:“陛下，臣妾该回栖凤宫了，云姑姑和景姑姑肯定还在找臣妾。”
她向来是不怎么安分的小姑娘，喜欢在宫里到处走，云姑姑和景姑姑总要四处找她。
李翊道:“朕让人给她们传话，说你在朕这里。留在这里就好。”
戚悦的眸子亮了起来，点头道:“好！”
李翊很久以前觉得戚悦自幼就是一个孤僻阴鸷的小姑娘，并不那么可爱，也没有小孩子的天真，如今，当他真的来到了戚悦幼时，才突然发现，其实，他的悦悦，和别的小孩子一般，都有天真烂漫的时刻。
李翊在桌案前，已经大致了解了朝中局势，从政几十年，对于眼前戚氏一族气焰嚣张，颜氏急于上位，朝中动荡黑暗，勾帮结派的局面，他还是能够好好掌控住的。
戚悦吃饱了之后，写写画画，也觉得无聊，她绕到了李翊的背后，踩着椅子的某处往上爬，想攀住李翊的肩膀。
李翊轻笑:“想做什么？”
戚悦把脸贴在李翊的背上，闭着眼睛不说话。
李翊的声音低沉，他如今还是十八岁，介于少年和成熟男人中间，身上带着淡淡的龙涎香，干净清爽，面容也是极为俊美，很让戚悦喜欢。
小戚悦很喜欢接近李翊。可是下意识的，她又担心李翊明天就对自己不好了。
犹豫了一下，戚悦道:“太后说，您要选秀，要让很多漂亮姐姐进宫陪着您，是真的吗？”
这一年，确实要选秀，颜贵妃便要在这一年进宫，成为李翊后宫中的一员。从前，李翊是要通过抬高颜氏，打压定国公戚烽等人的气焰，逐步让戚氏衰落。可如今，他用不到这种手段了。
李翊道:“皇后听来了假消息。”
戚悦的眸子瞪大了。
她从椅子上下来，从李翊的背后绕到了前面，仰着头去看他:“那么，真实的消息是什么呢？”
李翊低头看着戚悦，他微微挑眉，俊美的面容带着些宠溺:“真实的消息是，朕不要任何秀女，她们再漂亮，朕也不要。朕要等着皇后长大，皇后长大了，会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女人，朕只爱皇后一人。”
戚悦愣在了原地，似乎不相信李翊的话语。
她虽然年龄小，可是，她懂得很多，一点都不傻，戚悦知道，皇帝要有很多很多的女人，她是皇后，要管理很多很多的女人。
“真的吗？”戚悦的声音有些糯糯的，小奶音的感觉，似乎还有些哽咽。
李翊认真去看，他看到戚悦的眼圈儿微微有些红了。
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其实是很少会哭的，她一向很坚强。
戚悦并没有流泪，她已经八岁了，马上就要九岁，她还会长到十岁，十五岁，才不会轻易在李翊的面前流眼泪。
用帕子擦了擦眼睛，戚悦道:“可是，您之前——之前不是不喜欢臣妾吗？”
李翊的心蓦然一痛。
他其实并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居然这么聪明，这么敏感，能够轻易知晓他的态度。
在猜想到他并不喜欢她的情况下，戚悦又是如何做到，在看到他的时候，始终双眸明亮，带着很愉悦的神色？
“朕是喜欢的。”李翊道，“以前是朕错了，没有看出，悦悦是这般可爱的小姑娘。如今朕知晓悦悦很好，会对悦悦一心一意。”
虽然，对着这么小的戚悦说“一心一意”之类的话语，会有一些奇怪，可是，李翊只要一想起，这个小小的女孩儿一长大，会长成他最最喜欢的人，他就觉得很心疼。
戚悦的唇轻轻抿着，她背过身，用帕子擦了擦眼睛。虽然还小，可她是有尊严的，哪怕控制不住自己了，也不要让李翊看到她会哭。
她其实真的不想哭，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李翊扳过戚悦的肩膀:“朕让悦悦流泪了，让朕给悦悦擦泪，好不好？”
戚悦的眼圈儿泛红，桃花一般清浅的红，李翊粗糙指腹擦过她的眼睛，认真抵着戚悦小小的额头:“以后，朕不会让悦悦哭了。”
戚悦咬了咬唇，她贝齿咬了嫣红唇瓣，似乎要抑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出一点点的声音。
良久，戚悦将情绪压抑住了，她才小声道:“我第一次见到您时，就是喜欢的。后来，我成了您的皇后，也真的好开心。您可能一开始讨厌我，可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让您喜欢上的……”
这个时候，比她想象的要来得更早。
李翊将她按在自己的怀里，他发觉这个小姑娘又哭了，她的眼泪那般多，和他知道的戚悦很不同。
原来，戚悦也是这般喜欢哭泣的小姑娘。
李翊低声道:“是朕伤了你的心，是朕的错。”细细算起来，在现实之中，他让戚悦等了好久好久，她若从八岁等，应该是等了七年，才等来他的喜欢。
可那个时候，她早已经变得沉默内敛，倘若感情是一片水，她却让这深不见底的一潭水，变成了化不开的坚冰。
那时，哪怕他想知道，她也不想说了。
如今，他是那般幸运，听到了这个小姑娘的心里话。
李翊毕竟活了那么长时间，比没心计的小戚悦要厉害得多，他摸了摸戚悦的头:“原来悦悦那么早就喜欢朕，朕以为悦悦这么小，不懂感情。”
其实，小孩子的心底也会有幻想，也会有关于未来很美好的梦。
他道:“再说一遍喜欢，好不好？”
戚悦的眼泪打湿了李翊的脖颈，她的眼泪是灼热的，滚烫的，烧灼着李翊的肌肤，他听到小姑娘柔软的声音:“喜欢。”
她的喜欢很单纯，可能无关情爱，只是想要寻找一个避风的港湾，想要寻求一种安全感。可对李翊而言，能够听到这些，已经足够了。
李翊勾了戚悦的手指，他对戚悦道:“朕也很喜欢皇后，从此以后，朕陪着皇后长大，一辈子保护皇后。”
戚悦羞涩的点了点头。
正阳宫里的宫女听说皇后被李翊带走了，忧心忡忡，生怕皇后会出什么事情，就去了寿康宫，等到了晚上，寿康宫中的大宫女来了含元殿，想要看看李翊和戚悦是如何相处的，结果，她来的时候，李翊恰好在和戚悦用晚膳。戚悦已经不让人喂了，可李翊非要一口一口的喂她，看到这样的场景，寿康宫里的大宫女也回去告诉了戚太后。
戚太后担心李翊心思不正，想对这么小的戚悦下手，刚要派人去提醒一下，结果方鲁亲自来了，说让太后放心，陛下纯粹是看皇后可爱，皇后不到适婚的年龄，是不会圆房的。
戚太后得了承诺，勉强放心了。
晚上，戚悦沐浴后换了衣服，她长长的头发散在身后，身上带着李翊熟悉的冷香。
睡觉的时候，戚悦钻进了李翊的被子里，她把头枕在了李翊的肩膀上。
李翊还没有发育完全，如今他虽然身形修长，却没有成熟时那般结实，而是有几分少年的青葱感。他摸了摸戚悦的头发:“睡觉吧，朕看着悦悦睡。”
戚悦小声道:“臣妾担心，睡着之后再睁开眼睛，陛下又不喜欢臣妾了。”
她这般患得患失，李翊又是心疼又是满足。
宠溺的捏了捏戚悦的鼻梁，李翊道:“不可能，朕会永远保护悦悦，永远喜欢悦悦。”
戚悦阖上了眼睛，长长的眼睫毛上翘，在脸上投下一小块阴影，有了李翊的保证，她才能够放心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