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磅礴。
无一滴落在鹤云祈的身上。
他立于黑暗中，奇异的红色照在他身上，漆黑的眼眸染上红意。
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带着一股摄人的威压。
冰冷的，令人窒息的强大魔气铺天盖地，浓郁得避无可避。
无妄藤在他身边兴奋挥舞着自己，他踏上最后一层台阶，指尖微颤。
“原来是我啊……”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悲。
脖颈处黑色的魔纹显现，手腕上的那条紫色灵绳消失不见，他低低笑出声，那笑声越来越大，笑着笑着，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他的手背上。
“怎么会是我呢。”
“为什么偏偏是我啊。”
他喃喃道。
墨发被风吹得飞舞，他摊开双手，那双干净的手上，凝聚了一片魔气。
“快去通知大长老！”
“快去通知圣女！”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修仙弟子四散开来。
殷夙的动作比脑子更快，毫不犹豫掷出两根黑色羽毛，横穿了身后两个魔族的脖颈。
他们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转过身来，僵硬地看着殷夙，咚地一声倒在地上，再无生息。
“呵，少主。”
殷夙目力极好，他看到修仙弟子们朝着月欢宗的方向跑去，鹤云祈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作。
“挡我者，都得死。”
殷夙右手一招，无数黑色的鸟儿盘旋在他的头顶上空。
身形一顿，立刻消失在原地。
这场雨来得猛烈，树叶呜呜作响，雨滴拍打的声音不绝于耳。
连传音符的声音都被雨声掩盖。
可在少年耳中，她的声音是如此清晰，一字不落地落进了他的耳里。
“阿祈，你没事吧？”
“阿祈，不要跟我开玩笑好不好？你在哪？”
“阿祈……我真的，真的很担心你。”
姜鸢的声音很急，到了后面，还带了一点轻声的哽咽。
鹤云祈一张一张接过传音符。
阴郁冷漠的脸上出现了迷茫无措的神情，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把它留在掌心里。
修为被废，魔气高涨。
他连给她回张传音符，都害怕她发现他入了魔。
“姜姜，阿祈的手，不会再干净了。”
他呢喃着，不知道是想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额间的九瓣红邺莲花印在黑暗中越发明显，他捡起修仙弟子落下的佩剑，单手执着，剑尖在地上刮蹭，发出难听的声音。
他墨发披散，宛若修罗。
无妄藤环在他的四周，漫天的黑色鸟儿在天空盘旋，他视而不见。
每靠近一点，血腥味就更浓郁几分。
他走进月欢宗，脚边是横躺的尸体，他们身上插着黑色的羽毛，被一击致命，连挣扎都来不及做到。
床榻上的女子连连后退，“殷夙，我没招惹过你，你到底……”
黑色羽毛在她脖颈处横着。
殷夙残忍道，“怪就怪你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
殷夙正欲下手，一道极狠戾的剑气穿透他的黑色羽毛，钉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鹤云祈手里的剑消失，他不紧不慢，慢吞吞地俯身又随手捡了一把。
“你、你怎么……”
风烟烟极度恐惧之下，瞪大了美目。
殷夙看向他，手里握着自己的法器，整个人绷紧了脊背，呈一种攻击的姿势，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生了魔骨，找不到魔骨的位置，他杀不了鹤云祈。
玄御的那股力量，融合了鹤云祈自身的半魔血液，比他想象中，还要难对付许多。
“我怎么还活着，是吗？”
鹤云祈的剑握在手中，剑光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映照出他的脸，他缓缓勾了个笑，“很失望吧，我没死。”
他的眼底很平静，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他周身暴涨的魔气，无一不在提醒风烟烟，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致。
两个大魔就在眼前，风烟烟压着体内的不适，握住了自己的佩剑。
空气中的血腥味太浓，她从头到脚都觉得发凉。
“我不是故意的，鹤云祈，你、你放了我，我能帮你重塑修为……”风烟烟知道自己不是两人的对手，挣扎道，“对，想想你的小师姐，你不是在意她吗？我帮你重塑修为，你入魔的事，我绝对不会告诉她的，只要她不知道……”
“闭嘴。”
他的声音淡淡的。
他掷出手里那把普通的佩剑，剑气凌厉暴虐。
直接擦过风烟烟的肩膀。
近在咫尺的距离。
风烟烟勉强避开，不自觉尖叫了一声。
“你不配提她。”
鹤云祈缓缓朝着她走过来，每走近一步，他的笑意就扭曲一分。
他所有的戾气和恶念都融在了他的骨血里。
卑劣，阴郁，偏执，冷血。
殷夙拦在两人中间，他在犹豫，要不要趁现在动手。
“……你也想死？”
鹤云祈偏头看他，无妄藤在旁边张牙舞爪，伸出藤条的一端，戳了戳殷夙的胸膛处。
他的剑尖没有染血。
无端的冷意，生生让殷夙退后了一步。
“鹤云祈，放了我吧，我真的可以帮你重塑修为，能到金丹期，我真的有办法的！”
看到殷夙的举动，风烟烟忍着难受，想去拉鹤云祈的袖子。
被他厌恶避过。
鹤云祈俯下身，单手握住了她的下巴，那力道险些让她骨头碎裂。
“我下手会重的。”他轻轻道，“别哭，我嫌吵。”
未等风烟烟反应过来，鹤云祈的剑就没入了她的金丹处，“噗嗤”的声音，风烟烟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腹部处。
那颗含着她全部修为的金丹，脱离了她的身体，被他拿在手上把玩。
她的脸色煞白。
他冷漠地看着。
轻轻一捏，金丹消散，消失不见。
“啊！！”
巨大的疼痛让风烟烟蜷缩了身子，她看向鹤云祈的眼底逐渐染上惧意。
他漫不经心，还是在笑。
几滴血溅到他苍白的脸上，他抬手拭去，越擦越多，半张脸都诡异到令人骇然。
单手拎起了风烟烟的衣领，染了血的剑被他握在右手。
他踩着那条血色，把风烟烟拎到了无妄之川边上。
“风烟烟，你毁掉了我。”
鹤云祈的声音很低，他轻笑着，抬眼看向黑漆漆的天空。
太黑了。
他看不到光了。
“我真的可以……我什么都可以做的，求求你，放了我吧。”
风烟烟爬过来，拽他的衣角。
到了临死的时候，她渴望活着，哪怕是这么卑微地活着。
鹤云祈缓缓扯了个笑，扭曲道，“所有人都能活着，唯独，你不行。”
他的话音刚落，无妄藤就缠上了她的腰。
猛地拉拽，把她拽到了无妄之川的上空。
“啊——”
她尖叫出声，身下是滚滚魔气翻涌，她看向立在那里的鹤云祈。
他黑得仿佛要和这黑暗融为一体。
遥遥看着她。
冰冷得如同看一件死物。
无妄藤蓦地松开，风烟烟睁大了眼，耳旁的风声逐渐消失不见，她只能听到喜悦的桀桀笑声，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眨眼之间，她整个人彻底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