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稚压低了声音,在她耳旁说了两个字。
姜鸢猛地抬眸,“你疯了?”
“可是话本子里写……”虞稚拉着她的手臂晃啊晃,“我真的很想去啊,好不好嘛,小师姐?”
她撒起娇来,可可爱爱的。
姜鸢却正色道,“我不会带你去的。”
虞稚瞬间就瘪了嘴。
她又把目光放在了鹤云祈身上,“师兄~”
鹤云祈淡淡扫了她一眼,不作声挪开了视线。
两次被拒,虞稚委委屈屈的,“那里不去,去别的地方总行吧?”
姜鸢不忍心扫了她的兴,左右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她点了点头,“说好了,那里绝对不能去,你身份尊贵,去那里落人口实就不好了。”
虞稚点了点头。
“师兄,一起去啊。”
她又笑嘻嘻的,朝着鹤云祈道。
鹤云祈这才应声,“嗯。”
姜鸢简单收拾了一下,就随着两人下楼,“只能随便逛逛,很快就回来,说话算……”
她的话说到一半,猛地撞上了少年的脊背。
“怎么了?”
身前的少年突然顿住,浑身都忍不住轻微颤抖。
是因为极度厌恶,努力克制自己情绪的举动。
大堂里,一个痞气的少年正翘着二郎腿,身后还站着一个面容凶狠的女人。
“齐无名,你果然在这!”
听到这个名字,姜鸢心底猛地一沉。
修仙弟子们左看右看,不解道,“齐无名是谁啊,没听说过啊。”
“好啊,果然是攀上修仙宗门,能耐了。”那女人嗓门大得惊人,“各位仙长,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她说着,就假模假样哭了起来。
有心软的弟子已经开口,“夫人先莫哭,起来说话。”
有看热闹的道,“是啊,夫人,说来听听,若是有理,我们必然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女人眼见有戏,也不哭了。
她走上前,远远指着鹤云祈,痛心疾首,“这齐无名,原本是我的养子,他幼年孤苦无依,尚在襁褓就被人扔在雪地,是我心软捡他回去,好吃好喝地供着。”
“可他倒好,先是打伤了咱们城中富商的少爷,我说了他几句,他就自暴自弃流连青楼那等烟花之地。”
她继续道,“几年不见,要不是隔壁阿嫂瞧见,我都不知道,我这养子,入了天清宗那等仙门,他为人顽劣,屡教不改,更是自小就偷窃,这也就算了,你们说,他发达了就抛弃我们孤儿寡母……”
她还要再说,一柄剑出鞘的声音打断了她。
霎那间,那柄剑就擦过她的脸庞,直直钉入痞气少年坐着方向的柱子上。
鹤云祈的声音极冷极冷,“够了!”
他浑身都在抖,因为愤怒,他的眼尾洇红。
“没想到啊,羽渊长老的弟子竟然是这种人?!”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天呐,这样的人也能进仙门嘛?”
“看着人模狗样的,良心这么黑啊。”
“……”
鹤云祈的举动,明显是认得眼前两人。
周围的议论声一声高过一声,别的仙门看热闹不嫌事大,天清宗的弟子们脸色也不好看。
连虞稚都道,“原来师兄,是这样的人吗……”
鹤云祈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甚至不敢回头。
不敢看姜鸢的神情。
她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也和以往所有人一样,对他失望极了吧。
女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杀猪一般喊道,“救命啊,杀人了!杀人了!天清宗的仙长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了!”
痞气少年站起身来,“齐无名,大庭广众的,你想做什么?!”
女人哭哭戚戚,“仙长们,这样的人,也配做仙长吗?”
鹤云祈第一次觉得难堪至极。
他早该习惯的。
习惯这女人和她的儿子,给他泼无尽的脏水,习惯所有人,仅凭一面之词,给他定罪。
可是为什么……
心那么疼呢。
他死死咬着嘴唇,一个转身的动作,被他做得缓慢又艰难。
“信我,好吗?”
周围喧闹的声音不绝于耳,他在等他的神明,给他判决。
姜鸢叹了口气,“阿祈,我很失望。”
她的声音温温软软的,却比任何一个人的言语,都要伤人。
鹤云祈扯了扯唇,“你也不信我吗?”
“也对……她说的对,我是,我就是那样的人啊。”
少年的声音干涩,低低笑了两声。
“你看着我。”
姜鸢握住了他的手,郑重的,坚定的道,“鹤云祈,你看着我。”
她的目光温柔,抬眸看他。
鹤云祈的眼底已是一片猩红,他想忍下的,和每一次一样,但他没有,他忍不住。
怎么能这样呢。
他面前,是她啊。
她怎么能这么想他呢。
他可以接受任何人失望的眼神,唯独不能是她的。
姜鸢替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我失望的,是你明知道她满口胡言,为什么不解释?”
他猛地抬眼。
她叹了口气,“以后姐姐若是不在,你可如何是好啊……”
姜鸢主动抱住了他。
众目睽睽之下,她忽略耳旁所有声音,抱住了他。
离得近了,才知道他的身子已抖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