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护士看了一眼,顿时就清醒了起来。 她大概就猜到了对方受伤的原因,多半是在街头斗殴所致,到了晚上经常会有这样的人来诊所,并不稀奇。 将两个人引着上了二楼,护士便赶紧在诊疗室给男子缝合消毒缝合、包扎上药。 她的动作非常熟练。 以往遇到这种事,都是和值班医生一起处置,但现在石耀华不在,她动作也很快。 只是,受伤的男子并不是十分的配合,一直大吵大闹,甚至骂骂咧咧。 女护士很看不起这样的男人,有的受伤比他严重多了,但始终一声不吭。 这个男人虽然血流满面,但头上只是被磕出了一个小口子,只需要简单的缝合包扎就可以了。 只是,他一会儿觉得酒精弄疼他了,一会儿又觉得女护士缝合的时候下手太重了。 女护士被气得胸脯一鼓一鼓。 要是石医生在就好了,自己还可以开口训斥病人。 可现在,她一个弱女子什么都不敢说。 病人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更让人害怕的是那个黑脸大汉的冰冷的眼神。 女护士只求赶紧把伤势处理完,早点送走这两位大神。 “喝水,我要喝水……”忽然,受伤男子大叫起来。 女护士正忙活着处理伤口,无暇顾及,只能无奈向一旁的黑脸大汉求助。 “大哥,热水壶就在墙角,要不你……” 黑脸大汉一声不吭地将热水壶取了回来,拿起桌子上的玻璃水杯就倒水。 女护士眉头紧皱,那是她刚刚买了没几天的水杯,他怎么可以用自己的水杯? 还是给面前这个讨厌的家伙用。 那口水…… 女护士忍不住一阵恶心。 奈何她愤怒的目光和嫌弃的表情,根本就没有被黑脸大汉注意到。 女护士稍微一走神,受伤男子便疼得哇哇大叫起来。 受伤男子接过黑脸大汉递过来的水杯,只是喝了一口,就“呸呸呸”地吐了起来。 “啊……烫、烫、烫……” 受伤男子一边伸出舌头,用手在舌头旁边扇风。 与此同时,水杯也从手中跌落,朝着黑脸大汉的脚背砸了下来。 黑脸大汉见杯子掉落,忙向着后方撤步,不料直接把旁边的热水壶给踢倒了,滚烫的热水流了一地。 女护士心里这个气,自己的水杯竟然被这个可恶的男人用了,她已经打算扔掉这个水杯了。 热水壶也被打翻了,幸好没碎,真是倒霉。 “实在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黑脸大汉尴尬地说。 受伤男子吐着舌头,含糊不清道:“果……果……要……要霍岁……霍岁……” 女护士无奈地道:“旁边的医生值班室里有热水瓶,这次小心点!”
石医生喜欢喝茶,他的办公室里一直都有热水。 黑脸大汉点头,转身走出了门,快步走入医生值班室,目光直接落在了那张摆着坐诊记录的办公桌,伸手摸了摸桌子上的茶杯,水还是热的。 应该就是这里了。 他看了看办公桌的三个抽屉,却没有去碰。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黑脸大汉微微皱眉。 女护士听到电话声赶紧跑了过来接电话,看到黑脸大汉愣着,忙道:“暖水壶在桌子后面。”
“哦……” 黑脸大汉转到了桌子后蹲下身去取暖水瓶的同时,在桌下轻轻一摸。 “喂,益民诊所,找谁?”
女护士刚刚开口,电话那头便传来了嘟嘟的忙音声,显然对方挂断了电话。 “大半夜的,也不看清电话再打!”
女护士抱怨了一句,将电话扣上。 黑脸大汉也直起了腰,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值班室。 诊疗室的受伤男子还在哼哼唧唧,这次喝水的时候他非常小心,一边喝着水,一边和女护士套近乎,让女护士非常的讨厌。 二十分钟后,女护士终于送走了这两个男人,站在诊所门口的台阶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们倒没有赖账,给的诊费是正常的两倍,自己得跟石医生说一下,买新水杯的钱得从诊费中报销,石医生人很好,一定会同意的。 黑脸大汉和受伤男子走出诊所,很快就消失在幽暗的街道中,直到走出去五六百米的距离,来到了一个巷子口。 呼啦啦从巷子里蹿出了四个大汉。 为首的一个正是智惠东,他躬声道:“组长,还顺利吧?”
黑脸大汉微微点头。 原来这此人正是王韦忠。 他和方如今兵分两路,方如今继续盯着石耀华在清水巷的家,而他则负责化装侦查益民诊所。 王韦忠目光落在方才跟自己一起去诊所的受伤男子身上,低声道:“阙三儿,刚才表现不错。之前给你的钱你拿去买些营养品补补,这几天哪儿都不要去,我们会安排你的住处。”
名叫阙三儿的受伤男子原本是本地的一个泼皮,这次是临时被拉来跑龙套的。 他脑袋上的伤也是不久前刚刚被酒瓶子砸伤的,为此他收到了十块法币的营养费和误工费。 “我晓得,晓得!”
阙三儿激动地说。 被酒瓶子敲一下,就能拿十块法币,不知道这样的好事下回还有没有? 王韦忠对智惠东道:“你带人继续盯着益民诊所,我去见方组长。有什么情况立即向我汇报!”
智惠东挺身立正:“是!请组长放心。”
位于清水巷东南数百米的一处四层建筑里,方如今正站在窗后举着望远镜看向石耀华的院子。 不仅仅是石耀华一家遭了贼,他的邻居家也被盗了,远远地就能看到人们正在围着警察,像是在报案诉苦。 以警察的破案能力,想要在短时间内抓到这些飞贼,几乎是根本不可能的。 事情只会越闹越大,飞贼的名声和事迹将会再次传遍临城的大街小巷。 戴雷平站在他的身旁,面带钦佩之色。 “石耀华一定没有想到,昨天他还在黑暗中窥探我们,今天自己就登上了舞台,而我们成了观众。组长,你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着实高的很!”
方如今没有回复,他的注意力仍然停留在清水巷。 只要石耀华现在还没有现身,计划就不能算是成功。 伪造了石耀华家中被盗窃的现场之后,接下来便是石耀华家周边的邻居,以及其他区域。 有所不同的是,其他的人家都是真的被盗了,丢失了不少财物,搞得市民们怨声载道。 这些不明真相的人们“配合”的很好,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就等着石耀华这个主角上场了。 这时,王韦忠推开门走了过来。 戴雷平顺势往旁边一让,将他的位置让给了王韦忠。 “师兄,诊所的情况怎么样?”
“没来得及仔细检查,石耀华的办公桌下曾经有一把手枪。”
王韦忠说。 他只是用手摸了摸办公桌下的模板,又将手放到鼻子前闻了闻,便立即辨别出了枪油的气味,这种气味他太熟悉了。 “诊所是办公场所,应该不会放置特别重要的物品,枪支也只是为了防身,应对不测的。”
方如今放下望远镜。 “怎么,这边一直没动静?”
王韦忠接过望远镜看去。 “兄弟们一直都盯着呢。”
方如今抬起手腕看看手表,“从警察通知石耀华家里着火之后,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一直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会不会已经被咱们惊到了?”
王韦忠担心地问。 打草惊蛇本就是一招险棋,但为了尽快拿下石耀华,必须得这么做。 “师兄,别急,咱们再等等,也许石耀华就躲在人群中观望。”
“嗯,再等等!”
忽然,王韦忠想起来一件事。 “如今,我们进入诊所前后,一共有两个电话打了进来。第一个没人接,第二个女护士接了起来,可对方一句话没说,马上就挂断了。”
方如今略一思索:“第一个电话的目的我们无法推测,但第二个挂断的电话,多半是有人在给石耀华报信。”
王韦忠深以为然地点头。 他非常确定,对方听到了女护士的声音,可即便是打错了电话,一般也会礼貌地说一句道歉的话,断然不会直接挂掉。 之所以这么做,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对方发现接听电话的不是石耀华本人,而是另有其人。 “再等等,用不了多久就会水落石出的……”王韦忠喃喃自语道。 等待是漫长而枯燥的,这句话对于石耀华同样适用。 与此同时,石耀华已经到了清水巷。 他看了看时间,从诊所出来已经半个多小时了。 一开始,一贯机警和多疑的石耀华还多少对盗窃的事情有些怀疑。 在清水巷的院子里住了两年多的时间,一直没有发生过这种治安事件。 为什么在自己行动不久后,家里就莫名其妙地被盗了呢? 他故意绕了一段路,就是为了看看被盗的人家的真实反映,遇到的情况大同小异,不像是刻意地装出来的。 有几个有钱有势的人家,甚至还跟警察大吵了起来。 再后来,他才朝着家的方向往回走。 到了清水巷附近,石耀华躲在黑暗中,远远地看着邻居们跟警察诉苦。 即便听不真切他们之间的对话,但能看得出来警察们的态度很是敷衍,直到现在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破案线索。 又过了七八分钟,警察终于摆脱了苦主的纠缠,他们做好了记录,准备离开。 石耀华找了条巷子躲了起来。 不多时,远远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而说话的地点应该就在他家的大门口附近。 “他妈的,这些飞贼真会选时候,老子刚刚上床抱着老婆啃了两口,就听到了警哨声,急匆匆地提上裤子出来查案子了。”
“咦?这家不是也已经被盗了吗,我给他打过电话了,人怎么还没回来?”
“你他妈的真贱!不回来才好呢,少一个报案的,咱们就少一份差事,反正薪水都是一样的,管他做什么!”
“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电话打过了……” “要我说啊,你电话都不用打。”
“还不是他的邻居告诉我的,当着那么多人,我只得答应,总不能食言吧!”
待警察嘟嘟囔囔地抱怨着离开了清水巷,石耀华这才从黑暗中现出身形。 虽然不确定家里是否有危险,但他必须要回去一趟,因为家里还有一件重要物品必须要立即转移。 飞贼看中的是钱,可万一那东西被他们稀里糊涂地翻出来,也是一件麻烦事。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从后墙悄然翻进了院子中。 在墙根下站定,警惕地朝着四周观望。 随后,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后窗的附近,搬过一张漆面斑驳的旧木凳,登上去踮着脚扒着窗台往里看去。 朦胧的月光下,室内一片狼藉。 如果是特工来探查,应该是及时清除痕迹才对,这样才不会让自己产生怀疑。 嚯! 窗户也被撬开了,不像是特工的手法。 看来这些人多半是急着把财物弄到手,已经无所顾忌了。 轻轻跳下了木凳,走到了房屋南侧,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便开。 屋内的情景远比在后窗时看到的更加令人震惊。 客厅里挂着的字画都被扯到了地上,案几上原本摆放的整整齐齐的青花瓷瓶也被弄翻,甚至还摔碎了两只。 卧室更是重灾区,所有的衣服都被从衣柜里翻到了地上,被褥也被掀开,天花板上也有被动过的痕迹。 石耀华俯下身子在床板下一摸,藏在暗格里的金条和现金都不见了,这不禁让他肉疼。 石耀华先是一皱眉,旋即嘴角又微微勾起一抹微笑。 他迅速地来到了厨房之中,查看了一下靠着北墙的炉灶,发现这里虽然有人来过,但物品基本上都处于原来的位置。 以自己的谨慎,怎么可能让外人轻易找到那么重要的东西呢? 他做事向来严谨。 在发现中国特工朝着新明饭店而来的时候,第一时间选择了撤离。 扮成小胡子梁清轩时穿的衣物也没有随意丢弃,而是被他带回家,放进了炉灶中焚烧。 他很清楚,用不了多久,中国情报部门就会找到徐阿大,衣物留着终究是个麻烦,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将其立即焚毁。 只是扫了一眼,他便确认炉灶没有人动过。 那么,那件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也没有被人发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