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今心中暗骂一声,果然是个老狐狸,自己要是不够淡定,刚才就答应了。
现在看来,应该是站长没有当面驳回吴剑光的面子,而是把这个机会留给了方如今自己。 吴剑光所谓的建议完全是他自己的想法。 方如今心里暗自生气,对于吴剑光的心腹智会东,自己已经暗中提携了好几次了,吴剑光这家伙还不死心,非要把行动组到处都安插自己人。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不过,这一切还需要想个万全之策。 “副站长,你对我们行动组一直以来都十分关心,兄弟们心里都很感激。这次,又大力提拔了张队长晋升副组长,兄弟们更是看在也眼里,有您这位长官坐镇,兄弟们干劲更足了。只不过,我觉得兰队长常年在外,对咱们组里尤其是现在组里的形势不是很了解,所以我想请张队长两头兼顾着,您看如何?”该表态的时候就要表态,否则机会失去了便悔之晚矣。 “也好!”
吴剑光笑眯眯地道,“你这么说,我心里就有数了。站长那里我会打招呼。你考虑的很周到,小兰这个人在外面受苦,干的都是别人看不见的活儿,回来是要人带一带上路。”
“多谢副站长!”
吴剑光又道:“另外,咱们临城站还要扩招,听说要增加两个行动队,队里正职和副职的事情,你可以考虑起来了。具体到每个行动队,要增加二十多名人手。有些同乡、朋友比我的消息还灵通,电话一个接一个的,你也知道,都是老熟人,盛情难却啊!”
随着日军的进一步动作,情报工作越来越被高层重视,特务处以及外勤情报站的扩编也是应有之义。 民国的官场,其实就是门生故吏、亲朋好友等编织而成的一张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临城站这边多出来编制,自会有人托关系进行钻营。 说着,吴剑光从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名单,说道:“跟我打招呼的人我都记下来了,有些实在是不堪大用的,都被划掉了,你看看剩下的这些人里,有没有你钟意的?”
方如今却没有接过名单,而是恭敬的说道:“副站长,您对我的栽培让我铭记于心。至于这些人,我也不熟悉,也没有识人的眼光,还请副站长帮我把关!”
方如今自己又如何知道名单上这些人选的优劣好坏,吴剑光的话只是客气客气,自己不能不识抬举。 让吴剑光自己定夺,既是给长官面子,也是向长官表忠心。 吴剑光看着方如今一切让他做主,心中更是满意,把名单又收回抽屉,哈哈笑道:“好吧,这些事我来给办了,你不用担心,这些人我会挨个敲打他们的,若是哪个不服从管教,立马让他卷铺盖滚蛋。来,喝茶,喝茶。”
方如今一边喝茶,吴剑光一边打量着他,这个年轻的下属现在是越看越顺眼了。 不仅人够聪明,还识大体,在人情世故方面有着与这个年龄极不相称的老练。 这次提拔兰宫言就是为了进一步增强自己对行动组的掌控力度。 兰宫言、智会东虽然跟着自己的时间长,但两人加起来创造的价值都不如方如今多。 在吴剑光看来,行动组就是一棵摇钱树,这样的宝贝如何能够轻易地放过? 对于方如今,不仅不能得罪,有些必要的时候还要屈尊以待。 方如今放下茶碗,道:“副站长,有个事情还需要跟您汇报一下,我们在孟中强的家里搜出了一批崭新的枪支,很可能是从军方流出来的,已经派纪成林去查了。另外,还有一部分烟土,跟日本的三友商行有勾连。”
“竟然有这等事?”
吴剑光面色凝重起来,“孟中强勾结军队贩卖军火,勾结日本商行走私烟土?”
严格来说,军队倒卖军火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这种事拿到台面上来说,就是杀头的大罪。 至于勾结日本商行走私烟土,更是为民众们不容。 方如今点点头:“枪支都是新的,从编号上很容易查出来。一会儿我就去提审孟中强,这家伙一定还有事情没有交代!”
“好!这次一定要把他肚子里的东西掏干净!把案子变成铁案。”
吴剑光冷声道。
即便看在那些丰厚的家财的份儿上,孟中强的案子也要办成铁案。 孟中强倒卖军火、走私烟土,这是好事啊,此事一旦宣扬出去,再加上内部人掌握的私通日谍案,谁还敢替孟中强说话? 如此,孟中强的这笔浮财就再也不用担心吐出去了。 方如今又道:“我们还查抄了一部分古董,您看?”吴剑光大手一挥:“都给站长吧,我对古玩玉器字画一窍不通,给我就是暴殄天物了!”
别看站长才三十出头的年纪,但在古玩一行却颇有造诣,闲暇之时也是经常把玩,他吴剑光即便是喜欢古玩,也不能跟站长抢啊! “那我就按副站长的指示办!”
吴剑光满意地点头:“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吧?”
这么多的浮财,不能一口都吞到自己的肚子里,但拿少了又不甘心。 吴剑光的心思,方如今早就猜透了,道:“您放心,兄弟们该拿的都拿了,规矩都懂,断然不会有人乱嚼舌头的。”
吴剑光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轻轻拍拍方如今的手背:“少年老成,少年老成啊,将来这天下肯定是你们的,来,喝茶,喝茶……” 等方如今走出了办公室,吴剑光脸上的笑容依然还在,他像是抚摸自己孩子一样抚摸着那两个沉甸甸的箱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 牢房内,孟中强看到方如今走进来,犹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哀求道:“方长官,我该交待的都交待了,现在可以回家了吧?”
方如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孟老板,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再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没有说的?”
孟中强顿时就愣住了。 “要不我来替你想,你家里的那些枪支是怎么回事?”
“啊……?我……”孟中强的目光闪烁起来。 负责看守的行动队员扬了扬手中的鞭子,孟中强不禁打了个哆嗦,他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地方了,牢房内又闷又热,汗水沁到伤口上,蛰得钻心的疼。 他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了。 “你以为自己不说,我们就查不出来,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批枪支你还没有来得及处理对不对?”
方如今盯着死死盯着孟中强。
孟中强生意能做这么大,足以证明他的头脑不简单,将枪支藏在密室中却又不处理枪号,这显然不符合他的做事风格,所以方如今猜测孟中强是没来得及去做这些事。 孟中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都被你们查到了?事到如今,我全交待!”原来,这批武器也是来自临城的军械仓库,具体跟他联系的是仓库的主任刘城喜 仓库都是有损耗的,刘城喜通过做假账的办法,将崭新的枪支变成了破铜烂铁处理。 这种事他们之前没少做,这批枪支在前天晚上刚刚接手,孟中强还没有来得及安排,自己就被抓到了临城站。 方如今眼中寒光一闪,不由地捏紧拳头。 武器是军人的生命,连自己的命都能卖,这样的部队还能打仗? “准备卖给谁?”
“一个叫姓刘的掮客,人们都叫他刘三爷!”
“什么时候交货?”
“三天之后!”
“具体时间,地点!”
“三天后的晚上十一点半,望江门码头。”
“对方什么来头?”
“我试探过刘三爷几次,他不肯开口。”
倒卖军火是杀头的大罪,风险很大,孟中强有必要弄清对方的底细,可是刘三爷对此缄口不提,只说对方愿意开出高于行情两倍的价钱。 这个刘三爷跟他合作过多次,一直以来都很顺利。 于是,在利益的诱惑下,孟中强便答应刘三爷和对方做这笔生意。 “你倒是什么生意都敢做?”
方如今脸色转冷,“我来问你,那烟土又是怎么回事?”
“也是为了钱,三友商行开的价钱更高!”
在方如今的逼问之下,孟中强很快就交待了勾结三友商行走私鸦片的事。 方如今在心里暗暗给三友洋行记了一笔。 “那尊香炉又是怎么回事?”
孟中强如今只求活命,倒卖军火、走私鸦片的事情既然都交待了,香炉的事情索性说清楚。 “五年前,我曾经救过一个叫作邱大成的盗墓贼,这个人在盗墓方面很有一手,据说是祖传的手艺。大概一个月前的一天晚上,他突然来到我家里,还带来了这尊香炉。”
“这香炉是邱大成从墓里刚挖出来的?”
孟中强点点头:“不错,是他和同伙从一个明代大墓里挖出来的,听他说墓主人姓高。唉,临城闹的沸沸扬扬的盗墓案就是他们干的。”
方如今心中一喜,那位南京高官也姓高,线索对上了。 原来一直苦苦查找的盗墓贼的线索,竟然是通过孟中强找到了。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事还跟蒋进有一定的关系。 将来得跟周新刚说说,结案报告上得给蒋进记上一笔。 孟中强见方如今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态度,便不再继续讲。 方如今思索片刻,道:“这个消息准确吗?”
“准确!我救过邱大成的性命,他不会对我说假话!”
孟中强赶紧说道。
方如今点点头,那个香炉价值不菲,邱大成既然肯将香炉交给孟中强保管,说明他对孟中强是信任的。 “这个邱大成现在在什么地方?”方如今追问。
孟中强摇摇头:“自从上次他来过我家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他没说何时来取这尊香炉?”
“那次他不怎么想说话,像是遇上了什么难事,还说要是他一年之后没来取香炉的话,这个物件就送给我了。临走前,我还给他拿了一千美元!”
孟中强一边回忆一边说。
邱大成的反常状态以及这个见不得光的香炉,让孟中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小心,于是他就将香炉藏在了酒窖下的地洞里。 方如今摸摸下巴,邱大成应该是得罪了什么人,他们干得便是这种损阴德的勾当,团伙当中因为分赃不均而内讧也是极有可能的。 既然邱大成将时间定为一年之后,说明他极有可能逃离了临城。 又或者,这家伙早就被人灭口,成为了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 方如今心里略微有些沮丧,刚刚找到的线索又断了。 想想也是,自己手里的案子就没有一次特别顺利办下来过,中间总是磕磕绊绊的,好像老天经常会故意跟他开玩笑。 “孟中强,你觉得邱大成会去哪里?”孟中强想了想说道:“他三十多岁的人了,仍然是光棍一条,干这种勾当的居无定所,我实在是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方长官,追查盗墓贼不应该是警察局的事吗?”
方如今看着孟中强的表情,这家伙买凶杀人、贩卖军火、走私鸦片,哪件事的罪行都比包庇盗墓贼要重,应该不会说假话,也没有必要说假话。 “你那儿那么多废话,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再敢说一些有的没的,当心我让你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方如今脸色一沉。
虽然是威胁,但是在孟中强听来,却是心中一喜。 看这意思自己还有活着出去的希望,也许是自己丰厚的家产打动了地方,也许是外面有人替自己说话了。 不管哪一种,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着,他连忙答道:“是,是,我一定认真回答长官的问话!”“邱大成除了你之外,有没有其他的熟人?”
方如今仍是不甘心。
通过人找人,是最快速便捷的方法,只要最近有人见过邱大成在临城出现过,那就好办了。 孟中强想了想说道:“以前倒是听他提起过一嘴,在临城,他还有一个光着屁股长大的好哥们儿……”